《阳谋『资治通鉴』》
第37节

作者: 老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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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武安君分军为三,王龁攻赵武安、皮牢,拔之。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上党地。韩、魏恐,使苏代厚币说应侯曰:“武安君即围邯郸乎?”曰:“然。”苏代曰:“赵亡则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无几何人矣。不如因而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应侯言于秦王曰:“秦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垣雍、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武安君由是与应侯有隙。

  ¬――――――《资治通鉴》第五卷
  长平之战,赵国精锐损失殆尽,上党地区赤地千里,秦军也伤亡过半,但胜利属于秦国,秦赵之战的主动权完全落在了秦国的手中。经此一役,秦军疲困不堪,赵军只剩下留守邯郸的少数卫戍部队。
  通向邯郸的道路已经向秦军敞开,赵国君臣急得团团转,邯郸现在无兵可守,他国援军需长途跋涉,远水解不了近渴。秦军的进攻迫在眉睫,赵国的命运岌岌可危。他们需要一段喘息的时间来重新组建军队、激发民众的士气。但白起不会给。如前文中提到的情况,这又是一个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大好机会,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都会追着赵军的屁股打进邯郸,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军事抵抗已无可能,赵国只好另寻活路,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从内部瓦解秦军的攻击,而秦国内部也并非铁桶一块,比如文官之首范雎就非常嫉妒武将之首白起。长平之战前白起就已经就已经是九公之一,论等级与范雎相平,如果白起再攻下邯郸,秦国就只能加封他为三公,在秦国当时的官僚等级中,三公最高,其下才是九卿,三公地位比丞相高,而且代表着无上的荣誉,秦国对三公的人选历来重视,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只有那些为秦国做出卓越贡献的人物才能获此殊荣。

  范雎不仅仅在地位和功劳上嫉妒白起,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当初,白起的起家靠的是范雎的政治对手穰侯的提拔,按照官场中的理解,白起属于穰侯一派,穰侯已经被范雎排挤出局。由于白起在军队中的特殊地位,而且与范雎没有直接冲突,所以一定时间内两人保持相安无事。假如白起爬到范雎的上面,范雎担心白起会为了穰侯的缘故进行报复。范雎啊,范雎。你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国将相之间的潜在矛盾被赵国派出的说客利用了,范雎为了事先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在施行的时候仍是满口的为王为国,这是小人嘴脸的共同特征。官场有一种独特语言环境,“个个都说场面话,人人怀揣心腹事”。官场语言几乎是潜台词的世界,解读潜台词是入身仕途的基本功之一。
  长平之战,秦国几乎起了倾国之兵,连15岁以上的壮丁都被征发,胜利之后秦国也确实精疲力竭,范雎建议秦王令大军稍事整顿,再行进击。这个建议表面上无懈可击,秦王对军事是门外汉,他不明白乘胜追击的奥妙,他只知秦军疲惫,而不知赵军更疲惫。范雎利用他对秦王的影响力使秦军停止了追击,也阻止了白起建立新的功勋。秦国又一次犯了斩草不除根的失误。

  白起很生气,眼看到手的熟鸭又要变成凶猛的斗鸡,他的心里跟明镜一样,今日不顺势解决邯郸,来日又是一场场接连不断的血战,到时将有更多的生灵要惨遭涂炭,更让白起生气的是自己建功立业的道路也被人为的阻挡。
  两人关系由此趋于紧张,局势对白起很不利,虽然两人地位不差多少,但范雎处在权力的中心位置,而且和秦王有一层特殊关系。坊间有四句话来形容男人之间关系铁:“一起同过窗 一起抗过枪 一起嫖过娼 一起分过赃”,秦王和范雎占了其中的两条,两人一起对付以穰候为首的宗族势力,又一起瓜分了他们的权力。
  白起的满腔愤怒无处发泄,转变成无尽的牢骚,加之对秦王命令的不服从,范雎再从中作梗,最后他从秦王那里收到的是一把自刎的剑。
  49,强国靠心态弱国无外交
  秦之始伐赵也,魏王问于诸大夫,皆以为秦伐赵,于魏便。孔斌曰:“何谓也?”曰:“胜赵,则吾因而服焉;不胜赵,则可承敝而击之。”子顺曰:“不然。秦自孝公以来,战未尝屈,今又属其良将,何敝之承?”大夫曰:“纵其胜赵,于我何损?邻之羞,国之福也。”子顺曰:“秦,贪暴之国也,胜赵,必复他求,吾恐于时魏受其师也。先人有言:燕雀处屋,子母相哺,呴呴焉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炎上,栋宇将焚,燕雀颜不变,不知祸之将及己也。今子不悟赵破患将及己,可以人而同于燕雀乎!”子顺者,孔子六世孙也。

  《资治通鉴》第五卷
  魏国与秦国的对阵当中,秦国完全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战争还是和平,一切皆由秦国说了算,在外交政策上魏国只能唯秦国马首是瞻。这也是出于无奈,魏国兵不如人、将不如人、农业不如人、政治不如人,更可悲的是连他妈的心态也不如人。
  有些人生而为王,即便混迹在社会底层也浑身上下散发着王的信息。
  刘邦没有发达之前,去准老丈人家蹭饭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豪气已经预示着华夏大地上的一个新的图腾将要升起,吕老汉为之惊叹不已,不但聘为上宾,还把女儿送人。曹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由于奸诈和谋略,已经被人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在与伙伴嬉戏之间,拿破仑的霸气便一览无疑,他的老师惊异地感到法兰西的雄鹰将从这里起飞。希特勒在贫民区与人争论的时候已经使人相信如果上帝要惩罚人类,那么眼前这个唾沫横飞、眼中燃烧着权力之火的落魄青年将是鞭子。

  有的人生而为奴,即便由于天赐的运气而身居要位,也会由于自身的愚蠢和无能而拱手送给他人。中国历朝历代的末代皇帝有很多是这种类型。
  这种说法同样适用于国家,有的国家自从形成之日起就预示着要成为天下的霸主,秦国原是华夏西垂的一个边界小国,由于为周王放马才进入中原君王的视野。秦国人口不多,土地狭窄,文化落后,没有丝毫外在地迹象表明将来这个国家要一统华夷。《西游记》中的“弼马瘟”能够大闹天宫,而周朝的“弼马瘟”那时却被人看作一只与天鹅不沾边的丑小鸭。

  “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汲取水、汲取露、汲取沉死人的血与肉”。
  秦国就是华夏西垂的一片野草,她没有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妄自菲薄,而是依靠其坚忍不拔的毅力和涵容一切的吸收能力逐渐长大,他们把东方的先进文化和原始部落雄悍的民风有机的结合起来,在学习中成长,在成长中学习,在战争中锻炼,在锻炼中战争。秦国就是这样一步步从一个边界小国成长为超级大国。
  秦国的发展道路并非坦途,失败和挫折是其发展的注脚,然而秦国君臣有一种强烈的进取精神,最终他们赢得了胜利,赢得了尊重,也赢得了世界。
  秦国国君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很是可怕。远在春秋时代,秦国与晋国为了争夺霸主大打出手。“殽之战”由于秦王的决策失误,秦军损兵折将,铩羽而归。领兵的孟明视等三将无地自容。秦缪公不但没有治三人的罪,还独自承担下失败的全部责任并对他们进行安慰鼓励。
  第二年,秦缪公派三人领兵再次攻打晋国,结果又吃了败仗。秦缪公照例没有对他们进行处罚,三人感激涕零,纷纷表示不打胜仗不见国君。

  又过了两年,三人领兵再次进击晋国,这一次他们全力以赴,终于大败晋军。
  到了秦孝公时期,由于秦国持续的内乱,导致在列国中的威望严重下降。东方诸侯甚至像以往一样拿秦国当蛮夷对待。秦孝公没有卑躬屈膝地请求与别国交往,而是默默地选择了变法自强,结果秦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国再也不敢小看秦国,纷纷请求与秦国建立外交关系。
  再到了秦昭王时期,白起率大军把赵军围在长平,秦王担心白起的兵力抵挡不住赵国这只困兽最后的挣扎,于是征发河东地区15以上的所有壮丁支持白起。与此相反,赵王四处求救兵不成,眼看着四十万赵军被歼灭。
  以上三个秦王是秦国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国君,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出秦国君臣身上具有的永不言败的志气,从不屈膝求人的骨气和勇于拼搏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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