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号码通常只有8位数,何小五的手机号却有11位,第一次拨打时,我因紧张少拨了一个5,话题那头就说: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何小五的手机号也太长了!我一个数一个数的按,小心翼翼的重拨了一遍,按下最后一个5,一辆运渣车杀将过来,巨大的车轮撵得水泥路嚓嚓作响,再加上发动机的轰轰隆隆,噪音如雷贯耳!我不知电话通还是没通,反正话筒里有人说话了,但我听不清他到底说啥。等我辨清是女人的声音,一下就纳闷了,何小五这小子,难不成还招了私人秘书?专门负责打接电话。电视剧里的老板就是如此,一个个生得皮撩嘴歪,身边的秘书却貌美如花,抹桌倒茶打接电话啥都干。待周围稍微安静,我扯开嗓门说:“找一下何小五!”话筒里没有回音,我又说:“请帮我找一下何小五!”话音甫落,耳畔响起一阵嘟嘟声。心下顿觉奇异,刚才明明有人说话,怎么突然就没人了。我又重播一遍,这下可算听清了,说话的仍然是一个女人,声甜音美,像重庆广播电台的女主播,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一下就软了,全身涌出一阵饥饿感,刚才的饱嗝只不过是一个幻觉。我禁不住憎恨何小五,光天化日的,这小子关啥机?买手机的目的是用,他关着做啥!嘀咕一会,我是越来越饿了,捏捏裤兜里惟一的23元,觅食欲望迅速勃起。纵然万分不舍,我还是摸出十块钱,朝干杂店老板喊道:“来一袋方便面!”老板是一名脸蛋姣好的胖女人,她的胸部原本就挺,走到我跟前时,她的肚子就和胸部一样挺了,这样肥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暗忖她吃得肯定比我好,恍惚间真想咬她几口充饥。胖女人甩来一袋方便面,接过钱转身找零。我实在饥饿难忍,撕开包装啃了一口,让焦干的面条卡得喘不过气,我使劲吞了吞,又朝胖女人喊道:“再来一瓶矿泉水。”她看也不看我,随手拿起一瓶,我赶忙补充:“要最便宜的。”话毕胖女人投来鄙夷的眼神,换了一瓶扔给我,不好好意地说:“小伙子吃慢点,别噎着!”
我几口啃完方便面,又喝掉半瓶矿泉水,揉揉干瘪的肚子,感觉跟没吃过一样。我很想再买一包,看看手里的钱,心一狠选择了忍耐。正午的太阳异常毒辣,晒得人眼冒白花,我坐在干杂店前的台阶上,无端想念老妈煮制的红苕饭,那肯定是世上最香的饭了。想到老妈又不得不想起老汉,他那凶狠的眼神、粗鲁的骂声……我赶忙遏制幻想,无端想念甄小红,我以为想念她就不饿了。有段时间常遭老汉冷眼,心情低迷时我就想念甄小红,想着想着豁然开朗。但甄小红无法填充饥肠,她只能丰富我的思想,想着他依然饥饿不堪。我认为想念何小五比较现实,起身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得到的仍是话务提示。我不得不恨他了,这小子太不耿直,不但不来接驾,还把手机关得死死的,龟儿子不是信誓旦旦说过,只要我下重庆,吃喝玩乐他都包了么。
歇息片刻肚子又不饿了,太阳往西倾斜,它已没了先前的毒辣,伴随而来的是阵阵热风。我想我还不能走,应该想好去哪才能走,我对重庆还陌生,惟一亲人是何小五,他却跟老子关了机!咒骂何小五间隙,一辆路虎刹在干杂店门前,下来一位高贵女士,说她高贵,是她身上的衣衫和高跟鞋,我说不出是啥牌子,但绝对迥异于普通人的打扮。她迈上台阶,从我身边绕了过去,修长的腿间散发出缕缕奇香。我真狠自己,闻着这香味又饿了,我忍不住别过头去,她的翘臀就在眼前晃悠,我听她对老板说:“有没有软中华卖?”胖女人肉笑出迎,我买方便面时,她那张脸还是冷冰冰的。胖女人说:“有,有,有。您要几包?”女士说:“我要一条,多少钱?”胖女人说:“六百三。”女士从坤包里摸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数了几张递给胖女人:“这是七百,你数数。”我不想听他们对话,提到钱或看到钱心头如被猫抓。恍惚间女士已买好香烟烟,她扭着屁股从店里出来,可能走得太急,又或从来就不曾低头走路,她下台阶时不小心踢中了我,高跟鞋“嚓”地崴了一下。所幸她还年轻,反应敏捷,腰杆一闪身子就正了。女士盯了我一眼迅速走下台阶,胖女人却不乐意,叉着比水桶还壮的腰杆,甩着比大葱还粗的手指说:“你还坐在这里干啥,走走走!别影响我的生意!”
日期:2009-03-13 02:23:03
“走就走!”我怒气冲冲的,将旅行包放回肩上,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走着我有了主意,我不能光靠何小五,眼下靠他也没戏,我堂堂男子汉,中高等文化,长得也不丑,我不信没了何小五就活不下去。我开始留意路边的建筑和店铺,无论面摊、中餐馆、火锅店、高档酒楼,只要是经营吃喝的,都是我的关注对象。我兜里还剩20元了,今晚肯定不能住旅馆,重庆最便宜的旅馆也得10元一间,三人合住,号称“三人间”,既不卫生又不安全。其实住的问题很好解决,八月的重庆像一只火炉,睡在路边都能过一晚,眼下的关键问题是吃,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不好肯定影响生长,身体是革命之本,我绝不能亏待自己。
行至一条街的尽头,只有两家面馆贴了招工启事,我问了面馆老板,他们都说包吃不包住,试用期三天,合格计工资,不合格卷腿走人,工资一分不发。这明显违背劳动法,我不能就此屈服,为了一顿饭接受不平等条约,活活损折骨气。愤懑中拐到另一条街,餐馆就多了起来,一家紧挨一家,一家比一家亮堂。我猛然有了希望。街口第一家是“山城大酒楼”。我上下打量,没有招工启事;朝里窥了窥,除了两名卖力拖地的服务员,连一张写着字的招贴都没有。我并未灰心,我在酒楼窗玻璃前站直了,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我理了理头发,转身迈步往前。第二家是“南坪食府”。装修比第一家低档,门口贴了招工启事,我窃喜着凑了上去,不禁大跌眼镜。“南坪食府”招大堂经理,工作经验要求三年以上,而且必须从事过酒楼管理。我显然不够格,我连酒楼都没去过,我怎么管理。我接着往前走,第三家是“刘二手鹅肠火锅”,估计新开张不久,店门口立了一块大红招牌,上面写了七八个职位:经理、领班、服务员、墩子、洗碗工……我反复斟酌招工要求,觉得应聘服务员合适。我只是暂时找地落足,我来重庆不是当服务员,但或许梦想就从服务员开始!
我将旅行包从肩上移到手里,提携着昂首挺胸的走进火锅店,一名女服务员上前问我:“先生几个人?”我说:“一个人。”她说:“请这边就坐。”我说:“我不吃火锅。”她顿时不为所错,我笑了笑说:“我来面试,请问你们老板在不?”她也笑了,她说:“老板不在,但是经理在。”我说:“我就找你们经理。”她说:“你等一等。”服务员转身离开,我放下包裹,坐在凳子上调息。火锅店五味混杂,其焦香令我迷恋不已,吸了几口肚子就饿了,我连忙凝神屏息。憋了一会,服务员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我猜他就是火锅店经理,起身向他致意。中年人高傲异常,只是略略颔首,朝我朗声道:“小伙子,你跟我来。”
我跟中年人走进办公室,他稍微有些客气,指着一条油迹斑斑的凳子说:“请坐。”我坐下了,但是我不知说啥。沉默片刻,他问我:“你应聘啥?”我暗提虚劲,却还是小声地回答:“服务员。”他不屑地问:“之前在哪些地方干过?”这问题难倒我了,如实回答还是捏造?正疑窦,一名秃头男径直走进办公室,中年人豁然起身,谄媚道:“刘总好!”刘总朝中年人略略颔首,朝我上下打量后问中年人:“你刚招的新员工?”中年人谦卑地说:“不是,他是刚来的,我正面试。”刘总哦了一声,朝我又一番打量,凸凸问我:“如果你端着一只滚烫的锅,不得不甩开它保护自己,而恰恰周围坐满了客人,你会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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