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礼貌地说：“请帮我找一下甄小红。”那女孩说：“找甄小红可以，你得告诉我你是谁。”我感觉她有意戏弄，却十分温和：“我是他同乡，小时候和她一块长大。”女孩“哟”的一声：“青梅竹马啊。”然后听筒那头又炸开了，有人娇嚷：“好呀甄小红，你一点也不老实，居然说你没有男朋友！”甄小红说：“去你的。”随即抢过话筒，细声细气地问：“喂，你是哪位？”我腾然激动，我说：“我是剑锋啊。”“剑锋？”“是啊，肖剑峰，我在重庆。”“我知道你是肖剑峰，你咋来重庆？”“我来重庆找你。”

　　甄小红默不作声，她的姐妹们凝神倾听，亦无人发出声响，听筒那头陡变沉寂。我豁然失措，以为甄小红反感我来寻她。其实甄小红是我下重庆的真正目的，有时我臆测她将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而那成功男人就是肖剑峰。我突觉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小红你咋了啦。”甄小红不像生气，她呼吸慢慢变得紧促，她也结结巴巴的，以粗哑的嗓音说道：“剑锋你…来重庆…多…多久了啊。”我心疼她的嗓子，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该死的菜花蛇吓坏甄小红美妙的嗓音。我心疼地说：“刚好一个月。”这下甄小红真生气了，像个男人婆似的：“你来了这么久才给我电话！”

　　日期：2009-03-27　19:02:15
　　八、
　　甄小红为了省钱，在重师附近找了一家自助餐，店名叫人来人往，大众消费，生意隆兴。何小五落座后故作熟稔：“吃饭就要往热闹的地方钻啊。”何小五吃过自助餐，接着又说：“相对好吃，比正统火锅的味道差一点。”这小子是吃腻了，现在他的消费档次比自助餐高。甄小红也吃过，甄小红说：“太好吃啦，味道几乎和火锅一个样。”这妮子没吃过几次，山旮旯走出的大学生，捉襟见肘，偶吃一次自助餐，已是饕餮盛宴。我根本没吃过，我只是嗅过自助餐的味，我听甄小红的安排，她带我们去哪就去哪。

　　我险些认不出甄小红，她变了，走进大城市，她和何小五都变了。甄小红的变化主要凸显在两方面，一是打扮、二是言行。高中时代的甄小红常着宽大衣裤，看不出她哪里细哪里挺，她还有一件奇特的裙子，土裁缝剪裁，远远看去，决非清秀的裙子姑娘，而是疯女人披了一张床单。即便裙子如此粗糙，并未影响甄小红在我心里的分量，反倒增添不少的神秘感。

　　眼前的甄小红纯属城里人打扮：粉红色的胸前印了图案的T恤、淡蓝色的直筒的牛仔裤、白色的平底休闲布鞋。这身衣服非华非贵，却完美凸显甄小红小巧的丨乳丨房和浑圆的屁股，细细的腰杆和修长的大腿更是一目了然。我悄斜几眼，耳根微热，心跳噗噗加速，何小五起身取食物的时候，我赶忙随他抽离座位，留下甄小红“坚守阵地”。何小五吃过自助餐，选择食物也就轻车熟路，这小子尽取荤菜，诡谲地说：“13块一客，要吃就吃个痛快！”我久未放开食欲吃荤，火锅店提供免费餐，永远只有一菜一汤，既算有肉丝，也是菜多肉少。浮躁的同事不堪忍受，常常饭后责骂老板：“吝啬鬼！剥削阶级！”

　　受何小五的启发，我也专挑荤菜，念及甄小红喜好吃素，还额外取了一只盘子。正往盘里放豌豆尖，何小五凑过头来肉笑着说：“甄小红越来越性感了。”这小子心怀鬼胎，我恶狠狠的，闷声喝道：“说话小心点。”何小五瞥了我一眼说：“老子说的是真话。”我说：“你崽儿讲的倒是真，但你不能这样说，尤其是在我面前。”这小子夸奖甄小红，礼尚往来嘛，顿了一顿我信口夸奖卓小菲：“卓小菲身段也不错呀，像《金瓶梅》里边的潘金莲。”何小五脸一横：“滚你妈的肖剑峰，皮子发痒了？”我说：“这叫以牙还牙！”

　　日期：2009-03-27　20:47:24
　　席间何小五喋喋不休，但我更愿听甄小红说话，她的言行变了，却无何小五的市井，也无他的江湖气。甄小红忌酒，遂以茶相敬，朱唇轻启，耳畔飘来一串动听：“剑锋，咱俩好久不见了。”说着面向何小五：“小五也是。”何小五笑嘻嘻的：“是啊，好久不见，十分想念。”甄小红杏眼微瞪：“小五你俗。”这小子哑口无言，我则窃笑不语，甄小红见状撇撇嘴，端杯呷了一口茶，娇叹道：“光阴如梭呀。”我当即附和：“时间过得真快。”然后彼此执筷夹菜，过了一会，甄小红取纸巾擦掉嘴角的红油，含笑问我：“剑锋在哪里上班？”我还在思忖该不该如实回答，何小五抢先道：“他娃没追求，在火锅店当服务生。”甄小红柳眉一蹙，侧问何小五：“小五在哪里高就呢？”何小五梗了一下，我不屑道：“他的工作见不得光！”何小五瞄了我一眼，甄小红就说：“只要是正当职业，职位不分高低贵贱！”

　　何小五唰地红下脸来，我却禁不住挺了挺身子，闷声说道：“我肯定不会一直做服务生。”甄小红羞赧回应：“你的脾性我最清楚，剑锋，相信你行。”我腾然感动，彼此竹马青梅，她比我还了解自己。顿了一顿我说：“小红吃菜呀，学校的菜缺乏营养，多吃点多吃点。”我一说甄小红反倒不吃了，她搁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辨不清她在审视还是含情。我又示意她吃菜：“快吃呀，快吃。”甄小红不吃，她看了我不下二十秒，突然说：“剑锋你瘦了。”我又一次感动，她却转移话锋：“你该去学一项技能。”

　　就餐完毕，太阳湮失楼厦，天很快就黑了。走出“人来人往”，何小五假打电话，借故溜之大吉，我肚明心知，送甄小红回女生宿舍。前脚踏进校门，甄小红说：“剑锋别送了，我自己回去。”我固执己见：“我送你。”甄小红笑了笑，低头不语。我走在甄小红左边，小学六年，我一直走她左边，那时手牵手，而今手难牵。不知校门离宿舍有多远，但愿不是三五十米，我想陪她一直往前，走着走着天就亮了。这种沉默使我窒息，当身边有情侣路过，头重脚轻根底浅。我们走进林荫小道，灯光突变暗淡，路丛不时传来声响，似男女嬉闹，又似蛐蛐欢唱。

　　小道十分狭窄，我和甄小红并排行走，不得不向彼此靠近。但愈往前行愈有恐惧，生怕林荫深处就是尽头，我该趁机和她多说几句，理理凌乱的思绪，我问她：“还习惯学校的生活吧。”甄小红“嗯”了一声说：“习惯，但没家里好。”我就说：“熬过去就出头了。”甄小红沙哑应道：“不一定，现在竞争大。”我疑惑不解：“啥竞争？”她说：“就业竞争呀。”我说：“你是大学生，毕业后不愁好工作。”她说：“不一定，得靠实力。”我说：“相信你行，一如我相信自己。”甄小红猛然刹步，我以为祸从口出，却见她板下俏脸：“相信自己还不够，得充实自己，我们都得充实自己。”

　　我杵在林道中央：“小红你放心，我想干的事，一定能干成。”甄小红温柔地说：“相信你，一如我相信自己。”然后又问：“你来重庆有没有具体规划。”我说：“我想来找你。”甄小红腾然生气：“我不重要。”我一下就火了：“没有你，啥都不再重要！”甄小红轻咳一声迈步朝前，我紧跟其后，走了几步豁然开朗，怯怯问她：“你生气了？”她说：“没有。”我心头一秫，这时甄小红轻轻地说：“剑锋，我到了。”抬头仰望，赫然甫见“女生公寓”，顿觉幸福之路到了尽头。我说：“这么快就到了啊。”甄小红笑了笑说：“只要你愿意走，未来的路还很长。”我来劲了：“哪怕前路全是灌木丛，我也愿意陪你走下去。”甄小红羞赧无比，秀丽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