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的工作单位在崖县,主管机关在通什市。调查组又回到原单位去访问当年参加过内部肃反的人员,说在斗争会上有人叫喊过把他划为反革命,但结果没有,仍然继续留用。同他一起工作的工程队副队长证明:“没有看到文件,也没有听说过把夏工划为反革命。运动过后,他仍当主任工程师,工资待遇不变,一直工作到1964年2月退休,1966年8月因肺结核病医治无效,在海南人民医院去世。”
调查组又找到当年签批州党委批示的负责人赵魁同志,他认真回忆与辨认了笔迹后肯定地说:“州党委讨论的处理意见是《经过教育,继续留用》,没有划为反革命。”并亲笔写下了书面证明:“夏倬的处理结论:经过教育,继续留用。下边《划为反革命》不是我写的。赵魁1979年4月4日。”州党委组织部接着正式发文平反:“一九五八年对夏倬同志的处理意见是“经过教育,继续留用。”至于“划为反革命”词句失实,应予纠正。”
石油公司党支部根据夏勇的表现和对他父亲问题的调查结果,一致通过他入党,公司党委批准他为中共预备党员。当勇弟把这个喜讯告诉我时,我兴奋的彻夜未眠;方芳知道后也高兴地对我说:“真为你们弟兄高兴,背了二十年的包袱应该彻底卸掉了!”
我激动地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看着我形喜于色的样子,含笑着说:“看你高兴这个样子,真应该好好向你弟弟学习。”
我一下子楞住了,问:“你说什么?”
她仍然笑着说:“我说不用高兴过度了,父亲的问题查清楚了,不等于你的问题解决了,要向你弟弟学习,你说对不对?”
她的话使我冷静下来,心里虽然有些扫兴,但真的是高兴过头了。我问她:“照你看怎么学,我的问题在那里?”
“毛主席说过,外因是条件,内因是根据,外因是通过内因起作用的。客观条件再好,主观努力不够,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反之也是一样。所以,我认为主观努力是主要的,你同意这个看法吗?”
我不得不服,她总是在我出现偏差的时候及时纠正我回来。按理说,有这么好的爱人帮着,我不应该“落后”!可是与勇弟相比,确实不如他。同样的家庭条件,他能做到的事,我为什么做不到呢?对照党章来检查,不得不承认自身还存在着许多缺点与不足,这次受勇弟入党的鼓舞,我决心加倍努力,时刻按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1979年7月1日是党的生日,我再次向党组织郑重地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时过二个月,当我回局会报渡槽试验情况的时候,朱副局长与我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他开门见山的说:“你给支部的入党申请书我们都看了,这是几次了?”
我说:“第18次。”
“能坚持不渝地要求参加党组织,这个愿望很好。我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执著地要求入党?入党为了什么?能谈一下你的想法吗?”
我毫不犹豫地对他说:“我是在党的哺育下成长的。从初中到大学,我一直享受助学金完成学业。工作后几次身患重病,甚至生命垂危的时候,是党挽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没有共产党,那有我的今天!我对党一直怀着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是从我的切身感受中产生与培育起来的,是根深蒂固的。
我们党领导全国各族人民,经过长期的革命斗争,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在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奋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只有共产党,才能建设新中国。受党培育而有志的我,要求入党,就是决心去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更好地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因此,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我一生的愿望与追求。
我与方芳结婚时,就相互勉励,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誓作志同道合的伴侣,献身于共产主义事业。现在她已入党二十年了,我还没有参加党;检查起来,主要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对自我改造的艰巨性、复杂性和长期性认识不足,努力不够。”
朱老接着我的话说:“你对‘父亲问题’的影响也认识不足,思想上有反复,影响了自己的进步。你说对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脑子里在反思着。他看我在思考,又对这个问题作了进一步的阐述。他说:“党的政策历来是有反必肃,有错必纠。但在具体贯彻执行中,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过火的、漏掉的都有,这点你可能缺乏理解。就像你们工程技术人员,使用同一个公式去计算,算出来的结果有的很精确,有的有误差,有的算错了。当然,对人的处理应该十分慎重,尽量不要出差错,发现错了就必须纠正。
具体到你父亲的问题,从查证的材料来看,他属于可划可不划的审查对象,推一推可能掉下去,拉一拉就能上来。根据他本人的现实表现,组织上是尽量挽救他,对他的处理是经过教育,继续留用;但在办案过程中出了差错,这是不应该有的差错,而且这个差错没能及时发现与纠正,我想这与宁‘左’勿右的思潮是分不开的。”
我冒味地问:“局里不是调查过吗,怎么也没有发现?”
“这可能就是你想不通的地方?”我点点头,朱老继续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与调查人的态度和当时的政治环境有关。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我们既是受害者,又是自觉或不自觉的执行者,不看到这一点,许多问题无法解释。如果不是“四人帮”被粉碎,平反冤假错案,这个问题或许还不会得到纠正,你同意我说的吗?”
是啊!如果说调查人员没有发现与纠正这个错误,有其主客观原因。那么自己作为受害者,不也是逆来顺受,宁愿信其有,不愿说其无吗?这虽然是一般弱者常有的态度,但不能说问题得不到纠正与自己无关。于是我对朱老承认:“我自己也有责任。因为父亲确实是丧失了人格国格,做了国人不该做的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也是问题产生的原因;但划不划为反革命,我没有勇气与把握去判断,思想上存有顾虑,一方面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解定案的依据与理由;另一方面又不敢去查问,怕误会站不稳立场,怕说为“反革命”辩护,归根结底是私心在作怪。”
“这实际上就是‘父亲问题’的影响在你身上的反应。现在问题得到了纠正,希望你也能正确去对待与认识,不然问题纠正了,思想上还会有偏差。从你的思想演变过程来看,我认为患得患失的思想意识还没有得到很好的克服,这是需要引起注意的。得失观是人生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树立正确的得失观,才能处理好公与私、恩与怨的关系,不为得到而得意忘形,也不为失去而一蹶不振,才能使自己的思想境界得到升华。你应该向你弟弟学习,他当工人,思想纯朴,胸怀坦荡,不管父亲问题影响多大,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为石油公司做出了很大贡献,成为全国财贸系统的先进代表,说明他是工人阶级有觉悟的先进分子。过去战争年代,我们部队有一位青年,从反动家庭里叛逃出来投身革命,多次申请入党,没有被批准,他无怨无悔,一心革命,直至牺牲了才追认为共产党员。在“文革”中,像罗文书记、田英局长等许多老革命、老领导含冤受屈,仍然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这些情景你都看到了,可以说:心底无私天地宽。我们共产党人就应该有这样的革命胸怀,为革命不计较个人得失,你说对不对?”
我心悦诚服地表示接受,诚恳地说:“你批评的很深刻,今后我一定加强学习,刻苦改造自己,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希望领导和组织上继续帮助教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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