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何德何能使前妻如此对我？我一面对她的病态有所担忧，一面羞愧，感动，感激，慌乱，我急忙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不是过的好好的吗？除非有一天你不爱我了，要离开我，否则我们永远没有分开的一天。”我的心变得非常柔弱，而且那柔弱被水浸泡着，几乎跟水一样了。
　　“你发誓！”前妻翻身坐起来说。那样子非常天真执着，似乎还颇为神圣。
　　我的心一阵激灵，忙立刻坐正郑重发誓道：“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你，丢下你，我就掉进九河淹死，烂掉，臭掉，永世不得超生！”我感觉她真是有点病了，但我一点不觉得好笑。
　　前妻也没觉得好笑，她在我发完誓后一头扎进我怀里，老长时间没有动一下。
　　她何以会非要我发誓不可呢？而且对我所发的重誓毒誓毫不觉得过分？我们本真的过的好好的。

　　日期：2012-04-22　08:31:18
　　三
　　那天发的誓言恍如昨日旧梦，如今竟再也难以捕捉，曾经如此相亲相爱的我们，何至于就走到离婚这一步呢？
　　我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为什么离婚的，至今不知道。
　　离婚前的那半年里，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吵架，似乎完全没有理由。我感觉前妻是故意在跟我吵架，有理由要吵，没理由也要制造理由，甚至也不需要制造。仿佛吵架突然对她产生了无穷的魅力，突然成了她人生的最大乐趣，最大目标，缺之不可。
　　她那一阵子天天等着铜铃般的眼睛，手持丈八长矛，专找缝隙开战。她希望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达到火炮般的效果，什么是我最不爱听的她就说什么，什么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她就让我看到什么，什么是我最不愿意做的，她就做什么，总之她万万不能使我如意，使我舒畅，我那一阵子的生活全乱套了。

　　我曾经试着跟她沟通，但是她坚决不予合作，即使在那种时候也无不用最刻薄的话去撞击我的软肋，我的自尊。没奈何我只好配合着她去吵，吵个尘土飞扬，旗鼓相当。
　　我那时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终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了了，对她说：“你要是确实厌烦我了，那我们就离吧。”
　　“离婚就离婚！”她说：“为什么不说是你厌烦我了呢？你真会说话！你其实早想离了，你终于说出来了！”
　　“是我要离婚吗？”我气道：“这样过下去有什么意思！”
　　“当然没意思，”她说：“你早觉得没意思了，可是再怎么没意思，离婚也是你先提出来的！”

　　“你每天这样吵来吵去，除了离婚还有那条路能走？”我快气疯了。
　　“是我要吵的吗？”她也喊道：“你不是整天在跟我吵？你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她简直不可理喻。
　　“好吧，”她见我不说话，又说：“要离就痛快点，现在就去。”
　　日期：2012-04-22　10:05:36
　　于是我们立刻搭车去了民政局——她不肯坐我的摩托车，很鄙夷地说：“这玩意现在也就你稀罕吧，满大街的人看着它都觉得它像一堆破烂，一堆发着臭气的破烂！”我不知道钢铁的臭气是怎样一种味道，但我知道她以前同样喜欢这辆摩托车，我只要一载着她出去，她就一定满脸得意地坐在车上睥睨天下。
　　我从来不知道别人去离婚是怎样一种心情，而我走进婚姻登记处的时候完全没有故地重游的感觉，直觉得它陌生极了，可怕极了，我胆怯得几乎要虚脱，身上还忽忽地冒着冷汗。我当时就像一个第一次实习的小偷，又像是一个在睡梦走被突然抓走，突然带进审讯室的大案要犯，那竟是面临刑场的感觉。
　　我咬牙挺着，假装满不在乎，想象自己是董存瑞黄继光，甚至不怕改性做刘胡兰，可我心里的确怕得要死，虚脱得要死，我只能做外表的英雄。所幸那天的办事员一定要求我们先回家准备离婚协议，而且她完全不肯提供纸张，我们只好夫妻双双把家还。

　　像办事员要纸张的是我本人，我看上去那么迫不及待，非立马办完不可，我就是这么死要面子。
　　出来后，悄悄吐了一口气，随即感觉欣喜异常。那竟是如蒙大赦，脱离苦海的滋味。在回家的路上我打定主意，我是坚决不离了，我害怕再走近那里面去，再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回家后我和前妻冷着脸一言不发，但也没有再吵，我想害怕的并非只我一人。
　　这以后我曾问她：“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呢？”她没有回答。
　　我又问：“还怀疑我迷恋叶影？”她摇摇头。
　　“那么是因为我无所事事，不求上进，只将生意交给你一个人打理？”
　　她说：“那是我愿意的，是我要去这样的，我没要去你去做什么大事。”

　　我连着提了十个二十几个问题，把我能想到的都问了，甚至连那辆发着臭气的摩托车都包括在内，但她一律加以否决。到最后我实在糊涂了，也很泄气，只好再次将问题推给她：“那到底是为什么？”
　　她给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也许什么都不为。”什么都不为是为什么？她的话瞬间使我悲哀莫名，我觉得这就是爱情消失的宣言，于是我起身去了书房。
　　日期：2012-04-22　11:39:33
　　之后三天我们相安无事，但也几乎是互不搭理，到第四天晚上，我们终于又忍不住吵了一架。谁先忍不住的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地吵了起来，自然得就像日升月落一样。
　　吵了几句后我感觉很没意思，于是我转身离开家去了公园。我回来时已经半夜，她已经不在了。我打开衣橱，发现她的衣服基本都在，她仍旧只是穿了一身衣服，提了一个皮包走的，一如她每天上班的时候。但我马上有个预感，她是再不可能回来了。为什么有这样的预感完全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那不是她上班的时候。
　　她果然没有再回来，甚至连店门也关了。这尤其能够作为她不会再回来的证明，因为她喜欢做生意，把她那个店看得很重，关掉店门会使她失去很多客户，毁掉几个合约。
　　我试着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但是后来她回了一个短信，说：“我们分手吧。”就这么寥寥几个字，没有抱怨，没有解释。

　　但是她此后既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主动提出去办手续。
　　我等了她一个月，期间从没去打听她在哪，去找她，之后也没有。一个月后，我发了一个短信给她，告诉她既然没意思再回来，那就从她所愿，离了吧。她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就约了一个时间。但是那天她一直没有去，电话还关了机。
　　又一个月后，我又联系了她一次，我们又商定了时间，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去。我其实是在逼她回家，我需要用这种方法告诉她我也不愿意离，就像她不去的原因一样。
　　我们一直拖了四五个月，结果最后一次我们终于都去了，终于离成了。可是我他妈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为什么离的，至少我不知道。
　　现在因为方十一的原因，我又一次想起王济夫妇，想起了他们共有的那个秘密，想起了前妻，想起了我们的婚姻，我们的离婚，我突然就有种冲动想要给她打个电话，想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忘不了她曾经对我的好。
　　于是我就打了，这是我离婚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日期：2012-04-23　09:02:30
　　四
　　“嗨，罗健。”电话刚一打通，我就听到前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好像她知道我今天此刻会给她打电话似的。
　　“嗨??????”我说。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前妻见我没有下文，又道。声音里似乎有些抱怨。
　　“怎么会??????”我忽然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口拙，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还好吗？”前妻显然比我从容得多。
　　“还行吧，”我说：“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我也说不大准，大概跟以前差不多吧。你呢，你怎么样？”我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