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儿和坟场也没什么两样。凌恳心想。他此刻挂记着从前听师父紫胤真人讲当年乌蒙灵谷的灭族血案，师父就是在这片废墟中救下了年仅六岁的百里屠苏。
　　凌恳从小就对剑法高超、性格孤傲的师兄百里屠苏充满的崇敬和爱戴，自然，他对那些戕害师兄族人的凶手恨之入骨，仿佛他们杀的也是自己的亲人。
　　现在，凌恳仿佛觉得眼前忽隐忽现的篝火和那焚毁乌蒙灵谷的烈火已经融为一体了。
　　而那从未谋面的棺材舞者，则和当年屠戮村民的凶手也融为了一体。

　　他坚信，棺材舞者就是当年乌蒙灵谷血案的罪魁祸首。
　　他紧紧握着剑，一步一步朝着篝火逼近。
　　日期：2011-07-15 21:28
　　3、凌慈
　　凌慈一直觉得纳闷，为什么这些假冒天墉城的歹人如此不堪一击，见到几个拿剑的，就吓得抱头鼠窜。山沟里的流寇也许都比他们强。

　　把这些歹人一一抓获也并没花费太大的力气。然而，任凭百般盘问，这些歹人就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他们说是一个苍髯老道十多天前带了一大笔前到他们寨子里说有笔大买卖做不做。老道出手就摆上两大锭银子，寨子里的人十多年一起攒也攒不了这么多。老道许诺事成后加倍付酬，村里人心动了。于是几个年轻人就按他所说，从附近道观抢了十几套道袍，在雾灵山涧等候从青龙镇赶往琴川的人，自称是天墉城的弟子护送他们，伺机接近，下朦汉药【错别字防河蟹】。那老道特别强调，一定要留意一个穿黄衫携古琴的俊男子。

　　“那么，老道说之后怎么处置他们呢？”凌恳把剑鞘往一个树桩上一拍，那树桩顿时裂开老大一个口子，吓得几个歹人魂飞魄散。
　　“那老道让我们把捕快拐到乌蒙灵谷。之后的事由他们接手，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个黄衫小生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
　　“说啊！不说我先砍断你的腿！”凌慈厉声喝道。他说着便高举剑鞘，往一个黑衣人身上用力砸去，黑衣人痛苦地大喊起来。看样子，他的腿骨被打折了。
　　“我，我说，我说。”黑衣人一边呻吟一边讨饶，“我们按指示把他带到江都城郊的一个废弃地窖，交给一个蒙面人。蒙面人见了那黄衫小生，一句话也不说，拿起刀就把他给剁了。可惜这个小生生得多么白净，看他仪表堂堂，一定是大户人家的……”
　　“少打岔，讲正事！”

　　“是是是，我们哥几个看见这副样子，连酬金都忘了拿，掉头就跑，生怕那厮把我们也剁了。跑远了后，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天啊，那蒙面人正一刀一刀割那小生的脸呢！”
　　接下来，那黑衣人翻来覆去就只讲这么几件事了。凌慈又盘问了几个歹徒，也没有问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被救下的几个琴川人质被灌了朦汉药【错别字防河蟹】，怎么也唤不醒。最后凌恳急中生智，摘了一把艾草点燃凑到他们鼻子下，才把他们熏醒。
　　“呜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呢！老天保佑，我上有八十老母，老婆孩子一大堆；那可怜的老吴一走，他那一堆家人也全得靠我养活呢！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大侠……”
　　凌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长相猥琐丑陋，一口一个大侠的混球，准是那个贾大单。凌恳听师兄说过这个外强中干、奴气十足的家伙，现在看来，这番评语有过之无不及。

　　“百里屠苏和我讲过这个人。”他告诉一旁的师弟，翻云寨就是他和那个被毒死的吴勇，打肿脸装胖子，丑态尽出。
　　“少侠您认识那个养着肥鸡的——，不不不，瞧我这乌鸦嘴，那个百里公子英俊潇洒，武艺高强，连他养的那只神鸟也威风凛凛；他和我们并肩作战，协力擒拿翻云寨那群喽啰……”
　　这个贾大单，都这个时候，还敢在我们面前吹嘘。凌慈长叹一声，转过头去，他根本懒得和这个人搭理。
　　凌恳带了几个门人把歹徒带往祭坛附近的弃屋。出门前，凌恳留意人再次确认，连自己和师兄在内，乌蒙灵谷今晚将有三十个人过夜。
　　日期：2011-07-15 21:53
　　十、夜谈
　　“晴雪妹子，这么晚找我，总不会是为了想聊天吧？”今日朔月，外面的天空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红玉满脸倦意，点燃了蜡烛。

　　“红玉姐，我想到了，为什么我最近几天总觉得奇怪。”我伸出一只手挡着眼睛，虽然蜡烛的光并不强，但我还是在一瞬间被刺得睁不开眼。
　　这时红玉找了一件风衣紧紧裹在外面，凑上来认真听着。
　　“昨天你、苏苏跟天墉城几个人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些，那个叫凌慈的，说在雾灵山涧找到一个发现失踪捕快和少恭下落的樵夫，你不觉得可疑吗？”
　　看着红玉姐皱紧眉头沉思，我赶忙继续把想法说出来：“的确可疑。那樵夫连棺材舞者的自语都能听见，可见距离靠得非常近。但是，棺材舞者办事会尽量消除痕迹，你认为他会随随便便留下这么个樵夫做活口吗？他还这样近距离两次见到那伙人而不被发现。这样的巧合合理吗？
　　“我不认为那樵夫是个世外高人，”我接着说，“否则他能打探到的将远远不止这些。而且即便他是，以棺材舞者之能，他绝不会让一个人隔这么近听到自己自言自语的。”
　　“天哪。你的意思是说——”红玉的脸色惨白得吓人，有那一瞬间我都担心她会像僵尸一样扑上来掐断我的脖子。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樵夫，就是棺材舞者本人。”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最后的结论，“他说的话是骗人的，他想把天墉城弟子骗去乌蒙灵谷，方便下手。现在棺材舞者很可能乔装假扮成被劫百姓，混迹其中。那样的话，红玉姐，你派去的人现在可是万分凶险。”
　　红玉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我的眼睛。
　　我又问她：“看见樵夫的几个天墉弟子，有没有讲过那个樵夫的相貌？”

　　红玉说有过，于是她大概转述了一下那些弟子描述的樵夫形象。
　　“嗯，不错，年龄、身材、脸型都很像，胡须头发的可以贴上去。”我低声自语。
　　“晴雪妹子莫非知道棺材舞者是谁？”
　　“我想我能，不过我先要证实一件事。”我说着伸手捞过茶几上的包裹，取出了那张羊皮纸，“之前我一直以为，羊皮纸上那凭空出现的名单，是女娲娘娘暗中相助。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娘娘和神界有过契约，幽都的人，即使是女娲娘娘自己，也不得踏入地上一步。——她是不可能到这儿来传达神谕的。”
　　“那你是说——棺材舞者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红玉压低了声音，抓紧了我的胳膊。她的手冰凉。
　　“刚到青龙镇的那天下午，我进客栈时先查看了包袱，羊皮纸上还没那些字。字是晚上才有的。那天我发烧，除了傍晚到柴房烧水、洗漱，其余时候都躺在床上。一盏茶的工夫里，能改动羊皮纸的人，也就客栈里那几个人。”我握住按在红玉姐冰凉的手，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们几个人的字迹，红玉姐你应该都认得出吧。”

　　“我研究过，谁的字迹都不像。”她简洁地答道，然后缓缓将攥紧的手抽了回来。
　　“你能确定这字不是模仿过的吗？比如兰生、少恭，他们都练得一手好字。”
　　“我可以肯定的是，肯定不是猴儿。他那手字，笔画棱角分明，再是模仿，都瞒不过我。至于另一位，他虽然一手好字，但那天从下午到你发现死亡名单，他都在我房间里和我探讨极北之地的重生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