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简直气坏了,他感到自己被耍了,那个人岂不正是自己吗?他咬咬牙,吐口痰,才把想痛打林左一顿的强烈欲望压制下去,不知为什么,他对黑夜里的这个奇怪的少年有种莫名的恐惧,他想他遇到了一个非正常的孩子,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鬼,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扭过头,决定沿着河边走,一直走到有桥的地方再过河。
林左看到他对脑筋急转弯丧失了兴趣,便狼狈的主动吐出答案:“那个人,他是踩着冰面过河的。”
青年感到眼前一亮,慌忙跑到河边,但他随即又怀疑冰面是否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林左大声说,肯定没有问题,因为他知道那冰已经结了一个下午。最后,那个青年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将脚伸到冰面上,走了几步,很稳,冰好像很结实,他又踩了几下,冰也没有裂开,于是他就接着往前走,步子谨慎、缓慢,不一会,就移到了河流中央。林左现在能看到的,只是一条模糊的身影,细细的。那里传来了一句感谢的话:
“谢谢了,小兄弟。”
林左还没来得及把开心的笑容浮到脸上,便听到咔嚓的一声脆响,接着是青年的一声惨叫,再接着是冰继续破裂的声音——它残忍的说明青年在做出多么激烈的挣扎。
林左感到脑袋好像被蒙到一个黑袋子里一样,说不出的难受与害怕。于是他大声的叫着向学校跑去。
日期:2008-12-2 9:31:59
林左带着学校里的一群人来到河边的时候,河流已恢复了宁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有许多手电在冰面上照来照去,毫无那个倒霉青年的身影,整幅的白色冰面中间,有一点缺损,那是对人们的质问做出的神秘回答。
几个老师用长杆子往那个破洞里捅了几下,没有回音,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肯定活不成了。太冷了。肯定是沉到水底了。”
他们在悄声商量着回家,以便钻进温暖的被窝,然后积攒点力量,第二天再来寻找。林左拧着脖子不肯走,恳求他们跳进去找,但没人理睬他。
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架起了林左的手臂,“你怎么在这里?”
“我恰好路过这里,发现他喊救命。”
他们盯着他看,林左心跳个不停,后来,他说:“你松手,我自己回去。”
那些男人关了手电,手指缝里夹着烟头往学校里走,进学校大门前,他们集体站在路边小便,滚荡的尿液发出消融冰雪的声响,林左趁他们不备,偷偷的溜跑了。天气太冷了,没人注意到他。
林左跑回河边,站在那里很久都没说话,后来,他哭了。
那一夜特别冷,于是他跑到村外的一个柴垛上,从底下抽出柔软的麦秸与干燥的木柴。这时的他已经学会抽烟,口袋里随时带着火机,他点燃柴禾后,一支接一支的抽随身携带的廉价香烟。
当火光与热量升起来时,林左突然想起来,当他第一次,终于能够在河里游泳的时候,是多么畅快的,几乎带着创意的喜悦,悄悄的拉出大便,可惜,并不遂愿的是,这砣大便没有沉入水底,它竟然轻盈的漂了起来,甚至漂浮到他的嘴边。他赶快厌恶的游开。
可是现在,林左在想的不是它的恶心,而是异想天开:如果那个青年也像一砣大便一样,不会坠沉,而是自由的漂浮在水面上,那该多么好。他会咔嚓的破冰而出,抹去头上的冰渣子和水珠,坐在林左对面烤起火,不大一会儿,那湿衣服上就会冒出袅袅的热气。
这时,正是讲故事的好时机。林左希望那青年讲的是一男一女在寒冷的野外野合的故事。那种感觉应该是一半身子热,一半身子冷,类似于那个夜晚烤火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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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8-12-2 22:27:00
Ⅷ快镜
他想象在电影中以这样的镜头切换方式来跨越时间:河边雪地里的大火,白色的火心,枯黄色的火焰轮廊,在镜头的一推一拉,淡进淡出的转换中,幻化成外婆家灶膛里的柴火。
这时已经是半年后的暑假。在放假时期,林左在外婆家默默培养烧火做饭的技能,这是他逃避孤独的方式,也是他早熟的象征,更意外使他获得孝顺的美誉。
他总是一个人升火、炒菜、做饭,在烟雾弥漫的厨房制作粗茶淡饭。可惜在穷乡僻壤,可供他施展的机会不多,又没有更多的材料供他操作,每日都是自己家院子里所种植的有限几种蔬菜:青椒、苦瓜、豆角……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些猪肉打打牙祭。
即使如此,他也能熟能生巧地在粗茶淡饭里不断搭配新花样,保证口味不错。因此,年仅十几岁的少年,成为村子上的美食顾问。
“你应该去当厨师,当厨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外婆总禁不住为他规划人生。“鸡鸭鱼肉,想吃什么都可以。”
外婆的畅想同样令林左心驰神往。他更勤奋地练习做饭技术,终于,他能够更好的将每顿饭的份量控制得极好,每人八成饱的食量,不多不少,一点儿也不会浪费。比起饭菜的味道,这更讨得外婆欢心。她说,“左左,你记住,省下一分钱,就是赚了一分钱。”
定食定量的惟一缺陷,就是在家中突然来客人的时候,会让他们无从应对。至少,弟弟林右失魂丧魄的回到家中的那天晚上,就让林左措手不及。
那天,林左做好饭菜,盛在碗中准备端给外婆时,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一动不动。他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时,那个人影怯生生叫了他一声。
“哥”。
林左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那是林右,兄弟二人分开已经好几年了,虽然短暂,但也略显漫长,漫长得林左几乎忘记了弟弟的存在。
“哥,是我,我是林右。
林左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弟弟。手里拎着两个破破烂烂的包。看上去疲惫不堪。
“我回来了。外婆呢?”
外婆已经听到了动静,她惊喜的扶住门框喊,“快进来。快进屋子里。”
林右把随身带的两个包裹放在地上,一副奔赴了很久的疲累感,以及到达目的地的放松感同时出现在他脸上。他孤伶伶的坐在一个板凳上,看上去那么陌生。
“我回来了。”林右说,“我舅妈前段时间又生了一个男孩,他们说我吃的越来越多,还怀疑我偷他们的钱,所以让我回来了。”
林右的话立刻让外婆陷入到愤怒与怜悯的双重情绪中,她开始站在屋子里大声咒骂自己的儿子儿媳,骂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会跌坐在椅子上无限怜悯的看看两个孪生外孙,再用手帕擦拭自己混沌的眼泪。
林左发现弟弟又渴又饿,他为弟弟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又把自己的饭菜拿给他吃。那晚,弟弟在外婆的无奈叹息声中狼吞虎咽的情形,成为他日后心头抹不去的凄惨回忆。
日期:2008-12-2 22:52:51
又分页了.啦啦...自己占一个沙发.
第二天太阳初升,外婆就踏上去找儿子、儿媳理论的征程,到了夕阳惨淡的时候她才颤抖着身躯归来。林左不知道外婆与舅舅他们进行了怎样的交锋,但很明显,外婆脸上灰暗的表情写满了失败的字眼。一天的时间,她好像老了很多,从此言语少了,叹息多了。
她更加勤快的参加基督徒的聚会与祈祷,想以此来为儿子儿媳赎罪,并请求上帝开眼,为左右兄弟准备一份美好的未来。
弟弟的归来,又将兄弟情谊重新归还给林左,但也对这种清贫而宁静的生活,进行着重大的考验。除了每餐饭菜要多加份量外,居住也是一个难题。
家里只有两张床,外婆睡一张,林左睡一张。林右回来的那天晚上,和哥哥分头睡在一张稍大些的床上,但第二天早上他们就陷入尴尬与羞耻的境地:晨勃的生理反应,使他们互相顶住了对方的腿。
兄弟俩人一起如卧针毡的睡了几天,然后,他们迫不及待的拜访邻居,借来的锯子、斧子和锤子,然后又找来一些旧木材,忙活了整整一天,终于为林右打造了一张粗糙的小床,为了不让它散架,左右兄弟整整用掉七斤钢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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