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0-05　09:45:38

　　第十一章 初露端倪
　　时至冬日的傍晚，去西城郊传达县长旨意的罗长生从叔叔那里回来，沿着城门西大街的右边走着，在夜色苍茫中看见一人力车在对面牛家酒店门口停住，从车上下来的竟是卢院长。卢院长左右瞥一眼就进了酒店大门。
　　罗长生平日是很少走到这离城门口没几步的西街头来的。他心里想，这卢院长要上馆子也应该是去既近又繁华的东大街呀，怎么会舍近求远地跑到这里来呢？看那样子还有些鬼鬼祟祟的味道。
　　好奇心促使罗长生悄悄跟着进了牛家酒店。牛家酒店是家大众化的平民酒店，城外西郊都是住着一些脚力、菜农、卖浆者流等劳苦大众，所以这酒店的生意特别好。桌椅板凳也是本色的，粗制的，厅大人多，里面甚是噪杂。罗长生的眼睛按桌子一路扫去，却不见了卢院长的身影。这便怪了。他往通往后屋的廊道上走了两步，从一门隙间瞄见卢院长正与店主牛二坐一小间里谈的正欢。
　　罗长生悄悄塞给一乞丐三铜板两馒头，叫他过去听壁，回头告诉自己，还说听清楚了说什么还有奖赏。乞丐便去到小间门口地上坐下，一边听一边啃馒头。坐久了，牛二就出来黑着脸赶乞丐：“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呀？走走走。”乞丐涎着脸说：“我等你们吃饱喝足，讨点剩汤蘸馒头不行啊。”
　　一个时辰左右，乞丐过来告诉罗长生：“他们也没说什么重要东西呀！他们只是瞎聊天，东拉西扯的没个正经。”罗长生说：“扯些什么，你学几句我听听。”
　　乞丐于是说：“那个卢医生只是张着耳朵在听，都是牛二在说。他先是说，祝贺你啊，据可靠信息，你那妹子可是个抢手货，那个丨警丨察队长想她，那队长的叔叔国军独立团的团长也想她。你到底是想把她给哪一个呀？后来又说什么北山佬好像打死了不少外路土匪，得了一些好枪，还得了不少银元。他还说，你说怪事不怪事，现在连宋县长都在巴结北山佬呢。他牛二啰啰嗦嗦说了不少。两个一起只吃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炒猪肝，一钵汤，一壶酒，卢医生却给了牛二两个大洋。你说怪不怪？”

　　罗长生想，这些分量的菜肴十个铜板也要不了呀，卢院长怎么如此大气？看来，这个卢院长有明显收买各种有用信息的嫌疑。罗长生不由得对这个西医院院长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而牛二，只要你稍稍一琢磨，便知晓他是一地地道道的见钱眼开的角色。他不问来路，笑迎八方客，全凭嘴一张，有利就做。而他这个酒店正是个消息灵通之所在，他除了吃酒菜饭还吃信息饭。北山佬找他办事探听消息，宋县长找他办事探听消息，他都一样兢兢业业；丨警丨察国军找他跟乞丐老妇找他，都一视同仁，只要有好处就成。因为罗长生记得，北山的牛松柏和宋县长都曾找他捎过信。
　　这天，罗长生把自己对卢院长的怀疑说给宋县长听，宋县长听了笑呵呵地说：“留过洋的对留过洋的就是有警惕性啊！不错，不错。那你说他到底是一什么身份？你说他收买这些信息有啥用？”
　　罗长生说：“这个我也说不上。反正就是觉得不地道。”
　　宋县长说：“人家是大城市来的，对我们小地方的一些东西好奇，爱听些掌故轶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罗长生说：“凭我直觉，他并非是对掌故轶事感兴趣。”
　　宋县长摇头道：“长生啊长生，不地道的人，有可能一捐就是几千大洋吗？我们龙源要多几个像卢院长这样慷慨大方的忧国忧民的绅士，何愁龙源不发展啊。”
　　看来卢院长给宋县长留下的印象太好，他的这个看法你一下是扳不过来了。于是罗长生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

　　因为罗长生对卢院长有了看法，心中便连带对祁雪怡也有了芥蒂。他想，这个祁雪怡，你也琢磨她不透。她总是跟你不冷不热地保持一定距离。你要跟她热乎些，她马上就躲开你，你要一二个月不理她，她又来逗你一下。听说她跟叔叔罗子俊玩的也是同样把戏。
　　这日，罗长生下班回家，刚进巷子就看到他叔叔一身戎装地站在他自家门口。他看到罗长生过来就满脸堆出笑，一双手早早伸出。罗长生有些愣住了，叔叔这样屈尊对侄子，这还是第一次啊。
　　罗长生惊诧地：“叔，你干嘛？”
　　叔叔说：“你不必进去了，我已经跟你爸妈说过了，今晚我请你吃饭，就我们叔侄两个。”
　　罗子俊的手臂搭在侄子肩上，挽着他一同进入自家门里。
　　两家虽然门相对，罗长生却是有年数没踏过叔叔的家门了。今天被叔叔挽着拖进去，罗长生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罗长生抬眼四下张望，叔叔的家多年没什么变化，只是人更少，更冷清，更寂寥了。坐在高大空旷的厅上，罗长生不由得说：“叔啊，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成个家了。你看看你家，哪还有一点生气。”
　　“你亲眼见到叔叔家的清冷了是吧。”罗子俊笑着说，“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跟侄子你商讨这件事的。”
　　罗长生笑起来：“我有数了……”

　　见侄子并不显得十分为难，罗子俊给侄子没有浅下的茶杯又续了一次热水，招呼下人赶紧上酒上菜。
　　罗长生嘴里呷着茶：“我可是有年头没踏进过你这门了。”
　　罗子俊说：“想来是有些年头了，以前，我一直在外闯荡，待我回家了，你也成才了，叔没照应到你，叔羞愧啊。所以，在你结婚时，叔我是一定要给你补偿的。”
　　罗长生有些幽怨地：“我的这个婚怕是一时难结了，因为我们侄叔俩看中的是同一女人。”
　　罗子俊显得有些难为情地：“我也听说了。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叫我们都姓罗呢。既是叔侄，叔侄的眼光自然是一致的喽。”

　　罗长生有些戏谑问道：“叔你今天这么巴结地请侄子吃饭，是不是想叫侄子把这个女人让给你呀？”
　　侄的开门见山让罗子俊有些下不来台，他脸上讪讪地：“……叔还不敢这么自私。叔我的意思是……，既是这么回事，叔侄俩至少可以沟通一下。这么长期僵扯着也不是个事，叔侄间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我今天就明里跟你说了，要么叔把小祁让给你算了，叔也好另起锅灶……”
　　罗长生笑了笑：“小侄岂敢啊，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叔都四十出头了，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女人，还要让给二十出头的侄子，你叫侄子的脸往哪搁？”
　　罗子俊瞪大眼睛：“侄子说的是真心话？”
　　侄子作出委屈样子：“不真心行吗？”
　　“这么说来，侄子是愿意把这个女人让给叔叔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