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呢?”
“比如说,他们常写弘扬某种文化,可他们却说不清:那文化能给人们带来什么好处?为什么会被人们接纳?他们介绍自己很刻苦,但不说明为什么要苦苦勤奋,他们需要达到什么目的。”
罗云虹和潘国旭好奇地听着,心里微微一震,暗暗佩服孩子们的思考力。
George像是明白什么,皱着眉头,苦笑着说:“真实情况是,他们受不了那种文化下的老师、课本还有家长。”他停顿一会儿,道:“我堂弟上初中三年级,老师规定做错一题罚抄100遍,他错了7题,周末抄了700遍!”
“疯了吗?!”Jessica,Linda和Justin被惊得嘴张半天合不上,“他们没有去告那个老师和学校?”。
“罚抄多少遍的,这事太正常了。不是犯法,上哪儿告去?”Micheal摇摇头,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无奈。
“唉!中国变化太大了。你们能想象吗?我小时候念书的时候是要批判老师,批判知识的。”罗云虹收起了笑脸,感叹着。
“那,老师怎么上课呢?”
“老师让学生写批判自己的文章,我就写过,是老师要求我写的,而这老师,是我当时最喜欢最崇拜的人。”
“真的?听着难以置信。”
“是。中国地方大,各地各个学校之间的差别也很大。我刚说的老师学校,是上海最好的小学,跟美国的学校文化氛围差不多,老师有责任心,有爱心,学生间也相互尊重友爱。但就在同样的上海,同一个时期,我上的另一个学校,靠学生打学生、老师打学生解决冲突,实在不行,让父母来,当众狠打自己小孩。”
“可是,这样‘打’和‘挨打’,对学生心理和价值观是不好的。”
Jessica道。
“是呀,所以,你看,今天的老师,也就是过去的学生,也习惯刁难学生。为什么要抄100遍?因为他们心里这样想:让你抄一百遍,看你还敢不敢错。”
“唉!”五个孩子显得心情五味杂陈,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为难别人的心态,在中国见怪不怪了。我小时候因为没有上海户口,1,2年级都没法上学,虽然我出生在上海,长在上海,按规定也可以借读,但当你去办事的时候就是这个不行,那个不办,周折了2年总算才借读成功。”罗云虹苦笑着,低沉地说道。
“天哪,听着难以置信。”
“呵,我读书的故事多了,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阿姨,我们正好要在这里住三天三夜,你就讲你的故事给我们听吧。”Linda饶有兴趣地说。
“啊,你们想听?……好,哪天晚上你们没事的时候,我来给你们讲故事。三天三夜不用的,那是我夸张啦。”
日期:2013-04-10 10:24:37
第二天的晚上,天气有点凉,罗云虹将壁炉的火点燃起来。孩子们七倒八歪地趴在地上、坐在沙发上,等着听罗云虹讲故事。
“以前,我小时候,有一首很好听的歌,叫《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那时特别喜欢。没想到今天,你们年轻人围着火炉,呵呵,要听我讲过去的事情了。”罗云虹试了一下壁炉周围的温度,查了一下火势,确认是往上串的,这才放心地回过头,对眼前的孩子们感叹起来。
“阿姨,你小时候,大陆还在文化大革命吗?你们听什么故事呢?”Linda好奇地问。
罗云虹会心地笑了,“是,在文化大革命末期了。我们呀,那时候听的故事是:旧社会劳动人民如何受苦受难;英雄解放军如何勇敢打击敌人。但学得最多的,当然是毛主席的语录。你们知道毛泽东吗?”
“毛泽东?!知道!他很厉害的。”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是!毛泽东是美国人崇拜的中国人之一。你们认为,他的最大优点,或者说,最大作为是什么?”
“结束战争,带来和平。”“领袖才能。”
“嗯。我也这样认为。我也崇拜毛主席。他结束了战争,否则,不要说上学,连吃饭都成问题。另外,我更欣赏他给中国带来的平等权力,比如男女平等,阶层平等。你们看中国的连续剧吗?讲100年前清朝的故事,动不动下跪磕头的?”
“是!我看过《还珠格格》,哈哈。”Jessica和Linda交换了一下眼色,只见两人忽一下从地板上串起,手前举,再忽一下往地板上趴去,做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动作,咯咯地笑作一团。
“啊?!哈哈,我也会!”坐在一旁的Justin和George哪甘落后,傻乐着,也跟着一起往地板扑去。Micheal见状,索性趴在Justin两后腿上,不让他爬起。
“起来!起来!小混蛋,不许乱学!”罗云虹没想到孩子们会玩这玩艺,急得随手拿起一张广告纸,向Jessica屁股上拍去。
“怎么啦?”哒哒哒,楼上开公司电话会议的潘国旭跑下楼梯,见这场面,乐得无论如何也要参与一下
,“罗云虹同志,你这到底是讲故事呢?还是讲弟子规?怎么一个个趴着乱磕头啊?!哈哈!”
“去去去,开你的会去,不要来捣乱。他们闹着玩呢。”罗云虹既要将孩子们往上赶,又要将丈夫往外赶,恨不得有三头六臂可以操纵。
“喔呀呀,讲故事讲得人一地打滚,佩服!我对你都要五体投地了!”潘国旭捂着笑痛的肚子,上厨房泡茶去了。
……
等孩子们玩够了,罗云虹收起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感觉,“小朋友们啊,你们将磕头当游戏玩,是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那种人格屈辱。中国的长幼、上下、男女尊卑意识浓厚,如果你们生在小燕子那个时代,每天都要对着比你尊一等的人磕头作揖,唯命是从,你们就玩笑不起来了。”
“嗯!”孩子们频频点头。
“我外公是清朝末年革命党,民国时的律师,是当时维护人权的先锋,但在家里,他却只给男孩上大学,而女孩只能上小学。想想,他连自己的子女公平教育的权力都不给,又如何改变世间的不公平呢?!”
罗云虹接着说,“在中国,传统封建等级意识根深蒂固,不是一、两代人能改变的。我佩服毛泽东,他解放了妇女,平等了阶层,给了穷人、女子接受教育的机会,提倡为人民服务,但是他或多或少也受了封建君主的影响,思维原始粗暴,对知识分子、资产阶级进行不公平的对待,违反了人性,以至于在现实中,学生们对老师侮辱批斗超越了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尊重的底线。当大家都成为无产阶级、无知者之后,那种不公平和不尊重他人的意识,又让无知的人们自相伤害。
我小时候,住在祖父家里,那儿是上海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但其实,那里的大洋房早已经被工人阶级占领,原主人的家眷住在佣人房里,主人大房间让给一家有四五口的干部人家住。我祖父家还算宽裕,三层楼的房子,但我父亲有6个兄弟,那三间房最后归谁住,这要靠谁的手腕和心机了。
我父亲是上海机关干部,60年代初响应毛泽东的号召主动报名支援内地建设。去江西前,他身体很好,是市级的业余篮球运动员,去了江西之后,等那里的钢厂建成了,他开始水土不服,身体垮了。我三岁那年,父亲2次病危,长期在上海养病。脱离危险后,他开始申请要求回到原来的机关工作。但是,他没想到,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因为爱国,却再也不能回家乡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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