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废铜(研究生是怎样炼成的)》
第22节作者:
漫游者四月 这项任命在柳湾中学的教师们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多数人对汪文水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感,担心他上来之后要常常给别人小鞋穿。明眼人完全可以看出,这是老狐狸金德川的一步必杀棋,可以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一来压住了冯运来的嚣张气焰,证明在柳湾还是他金德川说了算;二来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陈安明的身边,达到制衡和同化陈的目的,从而打破柳湾中学原有的权力构架;三来提升了汪文水的层次,为他接任柳湾中学的校长一职铺平道路。同时,这次老狐狸还将另一个心腹金贵根拉了上来,任校工会主席兼数学教研组组长。尤其令人不能接受的是,民办教师闻全彬被任命为会计助理,名义上协助那个老朽的钱老师管理学校的财务,实质上金德川通过这样的一个安排将学校的财务大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经济是命脉,在任何一个单位,只有掌握了经济大权,腰杆子才真正能够硬起来。自此,金德川苦心孤诣,一手培养的三架马车全部如愿以偿,占据了要害位置,而冯运来指望的那些少壮派几乎是全军覆没,让他成了孤家寡人。从校委会上弥漫的硝烟和十足的火药味来看,冯运来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阻止这些人选的任命,尤其是汪文水教导处副主任一职他是激烈反对的,几乎到了捶桌子摔板凳的地步,但结果无济于事。也许是金德川一派太过于树大根深了,也许他这次疾风暴雨的所谓改革失去了民心,反正这次权力架构的调整,他冯运来是输得一干二净,使自己成了柳湾中学的权力圈子的绝对少数,除了陈安明没有明确表示站在金德川一边,其他人都是抱紧了他的大腿的。而且这三架马车个个对他虎视眈眈,他们各自捞取了权力资本,如果抱成一团,那他冯运来就是死路一条了。
这天早上,下了早操,春风得意的三架马车挨着个给各位老师散烟,人们都是默默地接了他们的香烟,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有的虽然心里对他们恨得要死,但表面上还一个劲地说着祝贺祝贺啊一类的话,这三个新贵也毫不谦虚,在一片祝贺声中有些飘飘然了。汪文水更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油腻腻的肥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仿佛他现在不是什么教导处的副主任,而是柳湾中学的一把手,那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猖狂劲让很多老教师看了厌恶得直皱眉头,他越是踌躇满志,越是显得滑稽可笑。到了夏子新面前,他忽然收敛了一下笑容,把香烟仍在他的桌子上,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夏老师有思想啊,还靠你多支持工作哦,将来要是成了大研究生啊,就不跟我们这些人混喽。”说得金贵根和闻全彬也附和着大笑起来,在他们眼里,夏子新考研就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可笑至极。
“他妈的,猖狂什么啊。”夏子新将那根烟抓在手里,揉得粉碎,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眼睛里向着他们三个人的背影射出冷冷的光,一方面他很可怜这样的人,手中有点小小的权力,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另一方面,他也看到了自己在柳湾的处境将更加恶劣。三架马车中,除了汪文水跟他是死对头之外,金贵根和闻全彬也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在很多场合都有意无意拆他的台,要出他的洋相,要随时捉弄他,给他的小鞋穿。如果说一个人对另一个的爱是与生俱来的,那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恨也是与生俱来的。夏子新感到在柳湾中学,他和这三架马车之间有着天然的沟壑,他们各自要走的完全是不同的道路,即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他们之前,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深深的敌意,由于这个地方是如此的狭小,他们之间的冲突和抗争就无法避免,有时还会相当惨烈。一位哲学家早就说过,人生就是战斗,在柳湾,他成了没有盟友的孤独的战士,他的力量与他们比起来过于弱小,但另一方面,他又坚决认为,他们是不堪一击的。他们在本质上不过是可怜的井底之蛙,而他自认为是一只眼下折断了翅膀,但最终还是要翱翔蓝天的雄鹰的。有这样的底气充盈着心胸, 他感觉天地宽阔起来了,这几个所谓的新贵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一类的角色,连做他的对手都不佩。所以人只要把目光从身边放开,那些看起来样子庞大的俗物就会像纸房子一样坍塌下来。他莫名地记起了毛主席的一句话:“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想,除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之外,他老人家最精辟的就是这句话了。
没过几天,汪文水就落了俗套,烧起了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召开一个有各个年级语文教师参加的教学评比大赛动员会,之所以拿语文组开刀,汪文水有自己的小算盘,一是通过几次评比获胜,他现在自认为是柳湾语文教学的权威人士,又兼任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在这方面他有充分的发言权,二是夏子新在语文组,现在他还可以公报私仇,自己制定游戏规则,让夏子新多出点洋相,彻底打消他内心的高傲和狂妄的劲儿。现在他感觉自己就是只猫,夏子新就是一只可怜的半死不活的老鼠,任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但他从夏子新的眼神中也看到了许多陌生的东西,这些东西超越了他控制的范围,即使他有权利从肉体上消灭夏子新,但那种陌生的东西肯定还在,这是他真正恐惧的地方,也是他虽然表面上胜利了,但常常在夏子新面前又感到一种浓重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有时是那样的强烈,以致于他甚至有了痛打一顿,甚至从肉体上消灭他的古怪念头。
动员会搞得声势还不小,金德川、冯运来、陈安明等都来了。但两人的表情却相去甚远,金德川是真来帮汪文水压阵的,同时看着自己一手拉扯上来的人开始发威,他感到心里很受用,一贯木乃伊一样的架式也有了很大的改观,脸上一直微笑着,投给汪文水都是鼓励的目光,仿佛在说,好好干,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冯运来则纯粹是来应付差事的,一看到汪文水小人得志的样子,他的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这次所谓的语文教学评比赛事先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直到昨天汪文水才告诉他今天开动员会,显然一开始操作就绕过了他这个分管教学的副校长的,如果没有金德川暗自撑腰,他汪文水哪敢有这么大的胆量呢?但自从上次校委会上溃败之后,他的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胳膊拗不过大腿,他还是采取了光棍不吃眼前亏的策略,不但来了,而且还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开场白,表面上肯定了汪文水的做法,这样不致于一下子就把深层的矛盾表面化,要等待时机,要想办法,看来他是该在适当时候去看一下他在青州那个当市教委副主任的远房表叔了。
“这次语文课教学评比大赛在我们柳湾中学还是第一次,很重要啊,”汪文水在冯运来开场白之后,坐正了身子,人模狗样地开始发号施令了,也许有的人天生就是当官的料,那种听起来令人生厌的官腔他们总是无师自通,而且很快就会得其精髓,发扬广大。“我们准备采取听公开课,发文卷调查以及教学技能等手段,全面检测每一个教师的教学能力,最后评出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其他分为合格和不合格两个档次,最后要在全校张榜公布。”汪文水拿着手头的方案,一字一句的念道,他知道对于柳湾的老师来说,这也是一个重磅丨炸丨弹,只是这次摁动按钮的不是冯运来,而是他汪文水,最重要的是这个重磅丨炸丨弹一旦扔出去,总得要炸翻几个,说不定就有夏子新,他那一套所谓新式教学理念根本在柳湾行不通,评比标准是由他来定的,他夏子新还不是死得很难看?有了位子,有了权力真他妈是人生的一大快事,最重要的是游戏规则由你来制定,真能像阿Q那样“爱谁谁”了,想到这里,他拿眼向夏子新那儿漂了一眼,发现他正垂着头,心里不禁涌过一阵快意,这小子已经蔫巴了,哼,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汪文水宣布了比赛规则之后,下面的教师马上嗡嗡地议论开了。“这不是有意要出一些教师的洋相吗,上次出的还不够吗?”有人小声嘀咕道。李琴雅用手从后面捅了一下夏子新的后背,夏子新回过头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知道她有话要说。“这柳湾的教师真的不能当了,太折磨人了。”她说,“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会吃不消的。”夏子新便打趣地对她说:“你担心什么啊,很快不就回县城了,还用得着在这个地方受罪?”“什么回县城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李琴雅噘了嘴巴,神情很黯然的样子。“叫你男朋友抓紧点啊,他老爸不是有关系吗?”“哎,我真的没指望他,我和他也许……”李琴雅脸上掠过一些不易察觉的惨淡微笑,夏子新不禁心里一震,这才想起来李琴雅两三个星期没有回过县城了,而他的那个丨警丨察男友李锋也没有再到柳湾来过,难道他们的感情亮起了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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