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走了。夏子新继续振作精神批改练习册，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举动真的荒诞极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正是火山的爆发口。
　　中午他回到宿舍，简单地吃了点中饭，又折回办公室昏天黑地般地批改了起来。他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亢奋中，手有点颤抖，在本子画红钩的动作有点像在弹钢琴。他发了疯似的，速度也越改越快，仿佛批改得越多，能量就积累得越多，他在等待着什么，他感觉这一刻已经很近了。

　　咚，咚——，有人敲门。他抬起头，从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了几个稚气的脸蛋，“夏老师，让我们帮你改吧。”他还没有站起来，几个学生已经拥了进来，领头的竟然是曹冬梅。后面跟着王成虎、邹齐兵、孙菊等人。
　　“你一个人批改，累死也没个完啊，交给我们吧。”曹冬梅因为有去过他宿舍的经历，胆子要大些，红着脸看着他说。
　　“不可以的，批改作业是老师的职责，”夏子新站起来，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但语气很坚定。
　　“老师，我现在打分很有经验了，很像老师打的。”王成虎挤到他的身边，讨好似的说。
　　“你呀，歪门邪道总是一学就会哦，”他在王成虎的脑瓜子上摸了一下说：“还是回去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吧。”
　　夏子新将几个学生往外推，曹冬梅不太情愿地噘起了小嘴巴，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类似晴雯的灵动的眼神这一刻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在她走出门边的刹那，他用手在她头顶柔软的黑发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浮现了笑意。

　　他把自己一个人困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下午。傍晚的夕阳在天边失了血似的惨白，远天的飞鸟也渐渐消失了踪影。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学生们似乎都走光了。他扔下手中的笔，双手将疼痛欲裂的头死死地摁了几摁，以前只有做了三个小时英语模拟试卷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麻木了，但眼前还是小山似的练习册和测验的试卷。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他尽力了，他无愧了。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切按预定的出现了。汪文水一脚踏进来，后面跟进来的冯运来、陈安明等人。
　　“夏老师，果然非同一般啊，”汪文水打量了一下他桌子上摊开的练习册，阴阳怪气地说，“都批改好了吧？”
　　“没有。”他眼睛死盯着汪文水那张胖得有点变形的脸，感到身上的血液在急速地奔流着，血管仿佛要裂开了似的。
　　“完不成任务，你是知道后果的！”汪文水的嘴巴两边的小胡子开始抖动起来，显然他被夏子新这样冷漠的态度激怒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处处落后啊，连书都教不好， 还想考什么研究生，真是天大的笑话！”汪文水放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任他蹂躏的手下败将，今天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他一下，看他还狂不狂、傲不傲了？

　　“我看你的样子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狗！”夏子新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每个字都似乎带着血丝的颜色，同时，他听到身上血管暴裂开来的声音。
　　“你说什么？”汪文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冯运来他们也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是一条狗！”他大吼了一声，似乎用尽了所有生命的气力，脖子上的青筋梗了起来，眼睛似乎被血染红了一般可怕。他似乎看到那激荡在地层以下已久的炽热的岩浆冲开了缺口，冲向了天空。
　　“你敢骂我！”汪文水气急败坏地举起了拳头，但还没有等他挥起来，他的鼻子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血一下子从他的鼻孔中喷出来。他惨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挥拳向夏子新的脸上砸去。夏子新感觉嘴角一阵锥心般的疼痛，鲜血就流了出来。“去死吧，你这条狗！”他像一头狂暴的狮子，凭着一股惊人的爆发力生生地将矮胖的汪文水一下子推向了墙壁的玻璃窗旁，发疯般地揪着汪文水的头发，将他的那张肥脸一次又一次向玻璃窗上猛烈地撞击着……

　　“要出人命了，住手，两个都给我住手！”冯运来吓得面如土色，从来没有看出瘦削的夏子新有如此大的力气，更没有想到两个人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他赶紧跑过去，一边向外呼喊着，一边和陈安明一道拼命拉开了两个脸上都已经血肉模糊了的人……
　　23
　　楼霞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外的时候，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像弥勒佛一样斜躺在靠椅上的冯运来，脚步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头脑中浮现了一些令她感到很恶心的画面，觉得胃里的东西一阵阵往上漾。这段时间她老是反胃，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看见什么都想呕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迟疑了片刻，她抬手敲了一下校长室的门。
　　冯运来听到敲门声，立刻像一根弹簧似的蹦了起来，仿佛一头饿极了狮子闻到猎物的气味似的，他想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拉开门，但转念一想，又坐到了椅子上。
　　“谁呀？”他按捺住砰砰跳动的心，故作平静地冲着门口问道。
　　“是我，”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露出楼霞那张漂亮的，但有些苍白和憔悴的鹅蛋脸，“冯校长，你找我有事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承受着什么重压似的。
　　“也没什么事，”冯运来在位子上直了一下身子，看到楼霞穿着厚厚的红色滑雪衫，饱满的胸部仍然把衣服顶了起来，他就觉得一股热流袭遍了全身，裤裆里的家伙一下子硬了起来。但他表面上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语气也尽量平缓，“几天没有看到你了，学习还好吗？”

　　“还好。”楼霞看见冯运来瞧着自己那色迷迷的模样，就低下了头，心里就像吃了个苍蝇般难受，她知道冯运来叫她来绝对没有好事，但现在自己的小命掌握在他的手里，不来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好就好，我担心你又出什么事。”冯运来重新舒服地靠回自己的椅子上，拿眼睛放肆地在楼霞的身上瞄来瞄去，脑海里浮现她脱光了衣服，白嫩的身子躺在床上的样子，他感到下面的家伙胀得火辣辣的难受，马上又可以享受这个漂亮的，有点野性的小尤物了。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冲动，那天晚上的发现简直太重要了，他虽然跟不少女人来过，但在这个含苞欲放的十四、五岁少女身上他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快感，这个小东西简直太美妙了。

　　“叶大春跟你还有往来吗？”冯运来说着话，眼睛瞟了一下窗外。正是下第一节晚自习的时间，校园里一片闹哄哄的景象，越热闹的地方越安全，这一点冯运来早就懂了。
　　“没有了。”楼霞低着头吐出了一句话，眼泪差点都掉下来了。叶大春上次跟她说过，冯校长警告过他，要是再跟她往来就要开除他学籍，撵回家了事。叶大春也是个软蛋，从此真的不跟她有什么了，从路上遇到也是绕开她走，好像她跟个瘟神似的，真的让她伤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