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废铜(研究生是怎样炼成的)》
第44节作者:
漫游者四月 “谁说不是呢,其实一旦考上之后,英语对不少专业的人就基本上没啥用处了,”夏子新赞同道,“英语不过是块敲门砖而已,不过,这块敲门砖的代价真是太昂贵了,昂贵到足可以把一个真正的天才扼杀掉。多少中国人为了磨练这样一门外语,从少年到白发,到头来发现做的是无用功,这种损失真是难以估量啊。”
“子新,你说得太对了,这种教育制度真他妈早就该改革了,否则,我们这些人就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孔文超一拳击在那张破桌子上,震得上面茶杯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我们也许只是某个游戏规则的牺牲品,一开始注定要成为这出悲剧的主角。”夏子新想到苏姗曾经这样说过,真的说到了他的心里。
“其实,”孔文超在床铺上坐下来,把身子尽量往后面仰着,几乎就是躺在上面了,声音也透着疲倦:“现在的研究生也只相当于七、八年前的大学生,毕业后工作也不怎么好找了,研究生不那么值钱了。真不知道我们这样苦苦去考,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师兄啊,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夏子新走到窗子前,将一块玻璃破了留下的三角洞上的薄膜弄弄好,以免刺骨的寒风钻进屋子来。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决意考研,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往更大一点说就是要呼应内心某种力量的召唤,让自己的人生不断达到一个新的境界,而这种对人生新的梦想新的目标不断追求的精神也许才是最重要的。
“好啊,你们俩躲到这里来了,让我一番好找。”这时,苏姗推门走了进来,她上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头上戴了一顶好看的米黄色绒帽,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我们就在等你啊,才来啊你。”孔文超笑着看着她说。他跟苏姗是同届不同班,对她也颇有好感,但也许苏姗的性格过于封闭沉静,而他根本没有耐心跟她来那个索然寡味的柏拉图式的精神赛跑,所以早早就把她打入只谈友谊不谈感情的另册,这样反而两个人走得比较近,因为,他让苏姗感到了安全感,这可是很多男生所不能给她的。
“我这不是来了,五点还不到呢,请你们吃晚饭一点也不耽误啊”苏姗取下绒帽,把头发往后面甩了甩,说道。她的姐姐家就在庆州城,她这两年考试一直住在姐姐的家里。她托一个亲戚的关系从距离县城不远的云水中学调到县三中之后,虽然活动的范围大了,接触的人多了,但她的性格一点也没有变,考研的决心也一定没有动摇。如果说考研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改变生活的一种手段,对苏姗来说,则是对人某种生存困境的挑战,通过这种别人看来艰难的搏斗,她的某些思想和理念都得到了升华,她每天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那些辽远的事物。她的肉体活在或者说走在这个俗世里,但给人的感觉是,她这个人的灵魂是飘着的,与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关系。
“师姐,文超兄可是很能喝的哦,”夏子新想起了上回孔文超醉酒的滑稽样子,就打趣地对苏姗说。
“今晚可没酒喝喽,明天要考试,等考完了再痛快地喝吧。”苏姗看了孔文超一眼,然后对夏子新说,“准备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感觉还有很多书要看,很多题目要做。”夏子新老实地回答。
“跟我第一年的感觉一样啊,”苏姗叫了起来,说:“其实,书是永远看不完的,做题目也是这样,即使还有一百天,你还是会觉得时间不够的。”
“同感同感,一日不考,一日就跟在地狱里一样。”孔文超说,把脖子往羽绒衫里缩了缩。
“你是请假出来的吗?”苏姗问夏子新。她听夏子新说过,他们学校的领导都不赞成他考研,而考试的时间一般都正是各中学期末考试的时候。
“是的,一开始我们的冯校长就是不答应,但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夏子新说,回想来禹州前他到冯运来家里去请假,冯运来又苦口婆心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洗脑,说什么教师的待遇越来越好了,以后娶个老婆,小日子过得肯定不会差,为何偏要削尖脑袋去考什么研究生呢。他没有跟冯运来争辩,只是静静地听着,等他唠叨完了,他只说了一句:“冯校长,求你准我个假,我都复习这么长时间了。”冯运来只好叹口气对他说你去吧去吧,那样子很像赶走一只令他烦恼不堪的苍蝇似的。今天下午离开柳湾中学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天空也开始零零星星地飘着雪花,他大步走出柳湾中学的校园,把那些惊诧的、嘲讽的、恶意的目光抛在了身后,颇有一种“大风起兮云飞扬,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那一刻,只有一样东西温暖着他的心,那就是曹冬梅在他临走前通过夹在作业本里的方式给送来一个精心制作的贺卡,上面写着:“老师,祝你成功!”这句祝福也许是这个冬天最令他感动的一句话了。他虽然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有一个窗口,有一双明眸正在注视他在漫天飞雪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能来考就好啊,走,我们吃饭去!”苏姗重新戴起她那顶好看的米黄色绒帽,对夏子新和孔文超说。
三个人下了楼,走出铜堂招待所的时候,一阵寒风扑面吹来,三个人都不禁弓起了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时,天上又开始了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待续)——
日期:2004-6-16 21:5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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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夏子新回想起在那么寒冷的天气里第一次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情景,仍然会感到不寒而栗。五场考试,每一场都差不多煎熬了三个小时,尤其是第一场英语考试,那感觉就如同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地洞里,要沿着一条狭长的、黑暗的,同时又是冰冷潮湿的地道艰难地往上爬。没有任何人帮助你,你必须完全靠自己的力量,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重新跌落到那个深渊似的的地洞里。也好像是一个人穿越一大片雾气笼罩着的茫茫的大森林,荆棘丛生,无路可走,但你必须从险象环生的森林里走出去,一阵阵绝望袭击着你的心,好多次你都觉得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是真正的一场一个人的历险,你的周围布满了沼泽、陷阱、毒气,还有虎豹狼虫等凶恶的动物在四处游弋,更有许多无形的敌手,他们隐蔽在意想不到的地点随时准备给你致命一击。你唯一的使命就是走出去,只有走出去才可以看到开阔的地带,看到明丽的风景,看到更灿烂的阳光世界。这些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必须从这个设定的地道里爬出来,或者从这个设定的大森林里走出来。也许你走出来了,在你的身后横陈着许多失败者的尸体;也许你跟他们一样,在即将走出的那一刻受到致命一击,你悲壮地倒下了。其实,这本身就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穿越这片大森林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即使你再勇敢再顽强,最后的幸存者只是极少数的几个,大部分人都在看到灿烂阳光的前夕,将那颗勇敢的心无奈地抑或永远地留在了冰冷的沼泽地里。
“这是一个胜者寥寥的游戏,所以必须在进入之前就要做好失败的思想准备。”夏子新跟着那些素不相识的考研者踢踢踏踏地走进庆州五中校门口的刹那,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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