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废铜(研究生是怎样炼成的)》
第52节作者:
漫游者四月 冯运来十分厌烦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冲着外屋喊道:“玉花,把电话接一下,吵死了。”喊了两声,见没人应声,就只好自己爬起来,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边拿起了话筒。
“喂,你谁啊,吵得人睡不着觉。”他没好气地对着话筒嚷道,一边用手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哟,冯校长到现在还在睡觉啊,昨晚又熬夜了?”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沙沙的感觉。
“哦,是蒋科长啊,对不起,对不起,”冯运来听到说话人的声音觉也吓醒了大半,举着话筒恭恭敬敬地说:“昨晚打了一会麻将,想补一会觉,没想到是蒋科长您,我真该死。”
“大过年的,什么死呀活的,”话筒里的女人笑了两声,说:“惊扰你的好梦了,其实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年前你托人送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下回不要这样了,影响不好嘛,我们之间就不必这么客套了。”
“应该的,应该的,拿不出手,我们学校受您的关照可不少啊。”冯运来连声说,站立的姿势就仿佛奴才站在主子面前一样。
“看着就要开学了,我想叫你到我家来吃个饭,顺便也聊聊你的事,县教委准备今年把几个中学的校长调整一下,柳湾中学也在考虑之中,这个机会对你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啊。”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但字字都像鼓槌擂在冯运来的心上,他感到周身血脉膨胀,呼吸也急促起来,捏着话筒的手也神经质地抖动起来。
“不过,你们金校长在县里也有人,”老女人在电话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虽然平庸,但没什么大的过失,硬拿下他也会让别人说闲话的,这个事情我们可要商量商量啊。”
“是,是,您看问题很透啊,是这么回事,我马上就出发。”冯运来激动得恨不得给这位有知遇之恩的顶头上司啪的一声来个立正的动作,以表明对她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顺便叫上你们学校那个夏老师,这年轻人有追求,我喜欢哪,”老女人最后似乎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
“啊,这……”冯运来感到有点意外,迟疑了起来。一想到那个夏子新就让他头疼,刚考完了试,大过年的又躲到学校里看书复习了,还有完没完?明摆着今年还要为他操上不少的心,什么时候能让他死了考研这颗心呢?
“不要紧的,你的事我们会另外谈,”老女人还是慢悠悠的语调,但是透出来的威严却是不可抗拒的,“春玲这丫头今天也在我家,我想让他俩见见面,夜长梦多啊,这种事情还是赶早的好啊。”
“是,是,”冯运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头脑的热度一下子也降下来不少。到现在他才弄明白原来这个老女人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名义上是为他的事情,暗地里是为自己的侄女婚事在操心。这个蒋科长老家就是离柳湾不远的九莲乡,有个侄女在柳湾镇的一家规模不大的玩具厂上班,模样还算标致,高中没有读完就退学进了玩具厂,刚进去厂里效益还挺好的,没想到后来都犯了乡镇企业的通病,有了两个钱就自己烧得慌,别人也跟着雁过拔毛,加上同类厂家雨后春笋般办起来,在竞争中就渐渐落了下风,到现在已经连职工的工资都有点等米下锅的光景了。她侄女一晃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她家条件好,就她一个独生女,父母死活要为她找一个吃公家饭的人,亲亲戚戚都帮忙打听,就逐渐把目光锁定到了文质彬彬的夏子新身上,她侄女在街上也看见过夏子新,喜欢上了,但从何说起呢?家里人脑筋一转就想到了她那个在县教委当着中教科科长的姑姑,蒋科长知道后当然是责无旁贷,这件事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甚至都不要怎么操心,动动嘴皮子让冯运来去操办得了。但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就让冯运来感到困难重重,因为夏子新那小子根本就没打算在柳湾这个地方呆下去,结婚成家的事当然更无从谈起了。那次蒋科长来柳湾搞检查,百忙之中要见见夏子新,冯运来也是施展了浑身解数把他弄了过去,可是这小子在县教委的蒋科长面前也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差点把他气死,还是蒋科长安慰了他,说年轻人有点性格是好事,将来会有出息,她侄女可不要嫁给那种像猪大肠一样扶不直的人。临走还一再交代,要好好照顾小夏。冯运来连连点头,心里却在叫苦不迭,做人真他妈的难哪!
“那我就家等你们了。”蒋科长说完就挂了电话。
冯运来放下电话,站在原地愣怔了半天。蒋科长的这个电话给他传达了这样两个信息,一是金德川在县里有人,来头似乎还不小。凭蒋科长跟教委主任张卫文很铁的关系,提拔他应该没问题,关键是如果金德川靠上的人压住了张卫文,那一切都是白搭,老张决不会傻到为了他当上个破校长而让自己的乌纱帽存在晃悠的危险,那么下一步自己真的要走庆州教委副主任钱海这步棋了;二是蒋科长侄女的婚事他一定要不遗余力去促成,否则惹恼了这个老女人,自己的正校长图谋只能是黄梁一梦,因为即使钱海出力,到了县里,蒋科长从中间来个“肠梗阻”,他的努力也是白搭。在中国,不论哪一级的领导,对下级来说都是活菩萨,得罪不得的,不然,不定在什么时候,你就被算计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反过来,你只要花点心思,破点钱财,把他们的毛抹顺了,你就会感到办什么事情都是一路绿灯,那个舒爽的感觉一般人可能是体验不到的。冯运来对这一点已经体会相当深刻,所以年年孝敬县里头头脸脸时从来出手都很大方,虽然所有的钱都是从学校公款里出的,但得到好处的其实就是他冯运来。金德川曾经极力抵制,但一来他自己也要往县里送,二来冯运来的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的,说是公关需要,为学校进一步发展赢得上面的支持。两个人你一铲子,我一锹的,把学校那点可怜的积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教师的福利也因为经费问题一年比如一年,去年年底大家也就只拎了几斤麻油、还有挂历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回家过了年。两个当权的都侵吞着公款,中饱私囊,别人眼不见心不烦,可苦了老会计韩老头。他经常要两头撒谎,对金德川说的是一套,对冯运来说的又是另一套,两人他都得罪不起啊。只有他心里最清楚,这个烂摊子内瓤子已经上来了,崩盘的那一天不远了,好在自己要退休了,自己也没贪污个千儿八百的,还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得了,谁拉的屎谁去擦屁股,搞不到他头上来就行,到时候他只要将帐目一五一十地交上去就得了。
冯运来克制着自己消除席卷而来的浓浓睡意,穿好了衣服。走到外屋,发现老婆周玉花不在,儿子也不在,一定是带着儿子到她娘家那头打麻将去了。他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带上门,向学校走去。
进了学校门,里面有了一些人声,快开学了,有些老师和他们的家属已经来了。冯运来从一排教室的后面绕道走到了韩老头家,敲了一下他的门。
“谁啊?”韩老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为了清理上学期的帐目,准备开学收费,他也早几天来到了学校。
“是我。”冯运来应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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