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瞻明白,自秦始皇嬴政登基以来,永生便是他追求的终极梦想,从无懈怠。故又折身行礼道:“启禀陛下,老子曾言,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故福祸相依,否极泰来,今荧惑守心,陛下莫名而遭天殃,岂不正意味着为陛下受天赏而开便利之门?陛下一心一意追求永生之道,上天怎会不感动于陛下的精诚,而降下喜讯呢?一旦喜讯来临,便是重受福禄之道。”
嬴政喜道:“依太史参验天象,喜讯需待至何时?”
日期:2011-10-19 22:22:51
落下瞻肯定道:“期年之内。”
嬴政抚掌叹息道:“真乃大善。若果依太史之说,朕必当重赏。”
从此后,嬴政念叨着落下瞻的预言,日夜期盼着喜讯的降临,只是尚未来得及在第二年收获喜讯,他却首先在今年再次收到了两个厄运。
秦始皇三十六年秋初,又发生了陨石事件。一颗流星坠落在了东郡地界内,燃烧的余烬便成了陨石,这事虽然稀奇,但并不怪异。此次所不同的是,陨石之上竟赫然有七个大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嬴政闻讯,怒不可遏,令御史大夫冯劫审问周围百姓,以查探究竟是何人所偷刻。不得结果,嬴政便令将周围百姓全部屠杀,将陨石焚烧成灰,以解心头之恨。
陨石刻字的阴影尚未散去,秋末再次发生了沉璧事件。一使者从关东连夜返回咸阳,途径华阴时,突然被一神秘人物拦住,交给了他一块玉璧,说道:“请你替我将此物交给滈池君。”刚一说完,转身便走。身影快要被夜色吞没时,忽又转首道:“今年祖龙死。”使者大惊失色,忙赶上来追问究竟,神秘人物却转瞬之间消失,苦觅不得。使者返回后,不敢怠慢,向嬴政呈上了玉璧,并详细描述了当时情景。嬴政听后久久不语,令人将玉璧送御府去勘验,结果令人难以置信,这块玉璧竟然是自己十年前渡江祭祀水神时投进江水中的那块,而现在它竟摆在了自己面前,在夜色中闪着妖异的光。此等不可思议之事,若非出于天意,人力岂能达到?
嬴政聪明绝顶,博学多才,通晓古今典籍,心内自然明白。滈池,乃周武王发迹之所,滈池君,当然是指周武王,并以此借指类似周武王的圣明之人,这块玉璧既是要交给滈池君,自是把嬴政暗示为类似纣王的暴君,告诉滈池君应抓住时机,以善伐恶,以正祛邪,代嬴政而有天下。神秘人物,当为传说中的山鬼,唯有山鬼喜欢神神秘秘,来无踪去无影,今年祖龙死,所谓祖龙,根本无需解释,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命运已向嬴政宣判,可嬴政却果断地向命运说了一声不。深思熟虑之后,嬴政祭出了自己的应对之招。这招,恰好抠住了山神的命门。因为凡是山神的预言,总是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有效期超不过一年。“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夜深无人时,嬴政喃喃道。
第二天,嬴政大集群臣,宣布了一件政令:举国之内,凡是敢言及荧惑守心、陨石刻字、沉璧事件者,一律流配岭南,终身不得返迁。之后,又令太卜韩奇占卜,得出祖龙者,非是指皇帝之始,而是指人类之始。神秘人物的所谓谶语,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持璧返回的使者,以妖言惑众罪论处,枭首于市。
表面文章做足后,当天夜晚,嬴政又秘密地召见了太卜韩奇,令其针对山鬼的预言,卜出一年内的应对之策。韩奇战战兢兢,使出平生所学,终于得出若想避祸唯有出巡天下,并迁徙百姓方可。嬴政于是下令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榆中地区,并给每户拜爵一级。
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初六,嬴政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巡,他由咸阳出发,左丞相李斯与幼子胡亥随从。行至云梦,望祀虞舜。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刻石颂德。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琊。而在琅邪,正好有一群人在翘首企盼着他。
琅邪是鲁东的大郡,琅邪县又位处琅邪郡最东端,在琅邪县南郊,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寒冬萧杀之际,放眼处唯有苍茫和凋零。偶有几个村庄,散布在土丘和垄亩之间,溪流环绕,白杨萧萧,间杂鸡鸣狗叫,虽然败落荒芜,但也满蘸着淳朴厚实的田园气息。
最前端的村庄名为孙家庄,庄的东面有一座颇为气派的大宅,三进庭院,院内点缀着园池台榭,一条细细的鹅卵石甬道环绕其间,并直通向左首的厢房。厢房之外,一个头戴斗笠,脚穿麦秸草鞋,身穿粗布大褂的中年人正举手叩门。他的斗笠拉的很低,看不清面貌,但颌下一缕黑须却分外显眼,衬出一股隐逸之气。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在寒风之中虽显得身材有些单薄,一双眼睛却机灵聪慧。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位胖胖的汉子,身穿锦袍,脚蹬乌靴,一脸富贵和气之相。一见两个来客,他忙道:“君房,你怎么来得这么迟,你看,为你准备的热茶可都凉了。”虽在说话,但他脚步却没闲着,迅速将黑须者及其随从拉进了屋中,并闩上了门。
任凭世人如何费尽脑汁猜测,也绝想不到此黑须者是谁,而一旦说出他是谁,凡听者无不瞠目结舌。因为,这个人正是十年前奉秦始皇钦命出海寻找不死神药的方士徐福,在所有人的想象中,他应该都还漂泊在茫茫无边的大海中,而实际上,他却在半年前便已秘密返回了秦国,且就隐居在自己的家乡——琅邪县。
徐福摘下斗笠,甩了甩水,递给随从年轻人道:“虚生,替我拿到一边挂起来。”这年轻人正是他的得意弟子陆虚生。陆虚生应声而去。徐福这才向身穿锦袍的汉子抱拳笑道:“请正房兄多多包涵,天气恶劣,久下阴雨。路途虽短,却颇为难走。略有迟误,尚祈宽谅。”
锦袍汉子也一抱拳笑道:“愚弟自是没话说,只要坐着的这几位也没话说便好。”说完,头向右扭了扭。徐福刚进屋时眼睛有些朦胧,现在才发现,屋内竟散坐着六七个人。此时这些人也均从草席上站起,纷纷涌上前,拉住徐福的手,七嘴八舌道:“君房,终于见到你了,弹指之间,已经十年。我们原以为你被大鲨鱼吃掉,再也见不到了呢。”还有人道:“为了使命,你漂泊海上,整日出生入死,实在可敬可佩。”说着,此人声音竟嘶哑起来,并忍不住淌下了一滴泪水。
徐福正与众人互道别后旅程,握手相拥,忽见此人流泪,忍不住打趣道:“玉房,想不到十年未见,你竟长成了一个大人,只是这种爱哭鼻子的脾气,怎么还没有改?依然像一个女人一般?”
这本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可刚说完,徐福却怔在了那儿,因为屋角处竟真的站着一个不是女人却胜似女人的绝美男子,身材纤细修长,面若桃花,唇若涂丹,腮若凝脂,一双眼睛脉脉含情。
在秦汉历史中,只有一个男人有资格被这样描述,而这个男人的名望,也绝不下于徐福,甚至可以说,绝不下于秦汉历史中的任何一个名人。
虽之前素未谋面,但徐福猛然间想起了他是谁,而他的来临,也永远只会带来一种东西:旷世奇谋。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