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9-30　21:58:43

　　50.
　　早就知道有部分流民在桂林生活，但没有去过，向去过的老乡问清地方后，一家三口顺着铁路去了柳州站。虽然门口就是柳州南编组站，但我一家单独出门时，还是喜欢逃票坐客车。因为货车太慢，突然刮风下雨还无处躲避。(本书作者冯烽。仅连载于[天涯杂谈]，其它均为转载)12点半左右，由南宁开往桂林北的92次管快准时停在民柳州站一站台。这是当时柳州铁路局（现南宁铁路局）仅有的三趟快车之一，也是柳州局的红旗列车，该车每站都是列车员守着车门验票上车（当时大多数列车不验票上车）。

　　不出所料，尽管随着拥挤的人群往车门挤，仍旧被守门的女列车员拉了出来，也没看清她的相貌，就匆匆去往相隔几节的其它车厢。看到验票还是同样的认真，硬上也无用，索性离开车厢边，到靠近候车室的站台边上坐下休息，再等其它的车。柳州是个大站，要换车头，停车十五分钟。三分钟左右，旅客上下车即告结束，站台上连条狗都没有。离我较近的这个车门，是一位男列车员，车门口站着无聊，看到站台上已经没有没有要上车的旅客，就和相邻车门的女列车员隔着车厢聊天。聊着聊着就下意识的慢慢向对方挪近。走到一起后，两人又和下一车门的列车员隔着车厢聊天，同样下意识的慢慢向对方挪近。一两分钟后，相邻几节车厢的列车员便聚到了一起。我一看，机会来了。趁他们聚精会神，谈兴正浓，且距离较远的时候，借着站台上花池内热带植物的掩护，向列车靠近。看准他们心无旁骛，背朝我这边的时机，悄悄登上了无人值守的车门。上车没被发现，便放下心来。因为我知道，这趟车行程短（446公里），停站少（全程仅七站），严格验票上车，因此车上是不查票的。(本书仅连载于[天涯杂谈]，原文地址见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ree/1/1666714.shtml)柳州开车后，我们便找地方坐下。心静了下来，感受着列车晃动带来的舒适感，听着车轮与轨缝撞击发出“咣咣、咣咣”的悦耳声音，饶有兴趣的看着窗外带有明显喀斯特地貌特征的桂北山水，真令人心旷神怡啊！

　　正沉醉在这迷人的美景之中呢，一位女列车员从身边的过道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好象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来，看了我几秒钟，该不是今天要交桃花运了吧？可你也长点眼神呀，没看到老婆孩子都在吗？正做美梦呢，被她一句话打破：“你不是没票吗？”
　　我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票呢？”“你从我车门无票上车，被我拉下来的。”原来是她呀！我反感的看了她一眼，这人太多事了。你守好你的车门就是，我从其它车厢上来，又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何必没事找事呢？因此，马上回应道：“被你拉下来后，我又去买票上来了。”“把票拿出来看看。”“你又不是查票，凭什么看我一个人的票？”“因为我一看你就没票。”
　　“你看什么？看我穿的旧，像农民，所以才这种态度？看不起农民就说明你头脑里有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你这是破坏工农关系！”生拉硬扯不合逻辑的上纲上线，装的像个假充有学问的文盲，故意让人哭笑不得，是我对付这些普通管理人员的一贯策略。这简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她甩下一句：“你在这等着！”气哼哼的向她刚才来的方向走去。经过这番折腾，倒是实实在在的看清了她还算清秀的相貌。

日期：2009-10-01　21:11:29

　　51.
　　我依然坐在那里看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却七上八下，等着她喊人来查我的票。过了一会，那女的没来，40岁左右的男列车长却来了。来到就问：“匿渴那开（你去哪里）？”我告诉他“去桂林。”又问：“卖瞟没（买票没有）？”我坦率的说：“没买。”“不晓得坐火车要买票吗？”“晓得。”“晓得能嗞没卖（知道怎么不买）？补票吧。”“没钱补票，如果有钱上车前就买票了。”“你是那开仁？喀桂林做什么？”“我是河南人，家里受水灾，没粮吃，出来自救。现在小麦该收割了，我们以后就有粮了。我去桂林找一起出来的老乡，好一起回去收庄稼。”

　　“能嗞（怎么）上来的？”意思是怎么躲过了验票上来的？我装晕：“走上来的。”“晓得你走上来的，没讲你飞上来的。”“没是这锅意思，我讲我没（不）是爬窗上来的”“你懂讲柳（你会说柳州话）？”“来柳州几个月了，薰会了几句，讲没（不）好，你没讲普通话，就顺着你讲了。”“没讲哏多（别扯这么多），让乘警送你喀铁路公丨安丨处收审！”
　　我心里冷笑，这种吓人掏钱补票的把戏我见多了，唬别人去吧！送公丨安丨处人家也得要啊？逃票的人想去也没那资格。脸上却装出一付地球末日就要到了的恐惧表情，向他乞求：“对不起，我真的没钱，有一点办法也不敢逃票。老婆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家里还有老娘饿着，我们四口人每月合计20斤救济粮，没办法我们三口才出来讨口，省下粮食让老娘活命。求求你把我们带到桂林吧，找到老乡后我们一起走着回老家，再不敢逃票了。”

　　“哏滋吧（这样吧），告诉我你从哪个车门上来的，讲清楚了，没要你补票，也没赶你下车，到桂林还送你出站。我讲话算数啵。”
　　明白了，这趟纪律严明的列车的车长，是要追查责任人了。其实我就是从所坐的这节车厢上来的，可是，人家列车员与我无怨无仇，且因为疏忽，客观上给我提供了上车的方便，没必要说出来。
　　于是我说：“我哪分得清啊，车门都是一样的。”“列车员是男是女？”这下提醒了我，就说那个没事找事的女列车员！也能借机出一口气：“女的”“长得什么样”“就是长头发，挺靓的。”“废话！女的都是长头发，都靓！”“那....那我就说不清楚了，我....又不知人家姓什么...叫什么。”
　　“如果看到人，你能认清吗？”“能认清！”我斩钉截铁的说。“好，我带你到每节车厢去认，认出来一定让你坐到桂林，认不到的话就对没起了，交铁路公丨安丨处理。”“嗯”“那就走吧，还楞着做什么？”“好的。”跟着列车长，先向列车前部走去。我明知那个女的在列车后部，但又不能说出来。只好装迷糊，跟着车长一节一节车厢装作认真的辩认：“不是。”“不是。”“也不是。”“还不是。”

　　“怎么都不是？已经走到头了！”
　　“真的不是，我不能瞎说呀。”
　　“你能认出来吗？”
　　“我能！”
　　“那好，再跟我到后面去认。”
　　原路返回到我坐的车厢，向列车后部走去，走过一节又一节车厢，都不是那个女的。怪了，怎么没有呢？难道飞了？到了第五节车厢，隔着乘务员室的玻璃，我就看到了那样熟悉的面孔。但仍然低着头不做声，打开乘务员室的门以后，车长说：“你看看是不是从她这里上的？”我慢慢抬起头，端详了一会，并装出努力回忆的表情，想了半天，才说：“对，就是这位女同志。”那女的马上否认：“你要上我没让你上，把你拉下去了，是不是？”

　　“是的。”
　　“那就不是从我这上的啊。”
　　“你没让我上，我就到花坛那边坐下了。后来没人上下车了，看到你离开车门，到那边和人说话（鬼才知道她离没离开过车门，但凭我的分析，停车那么久，旅客上完之后，一般不会像木桩那样一直在车门口杵着），我趁空就上来了。”“不可能！我就是离远一点，也一直盯着车门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要去桂林，能上来我就上了。”车长说：“不用说了，事情很清楚，你也承认离远一点了，何况我带这个同志看了十几节车厢，怎么就没错认成别人呢？你这月奖金全扣，明天下班回去在全车队作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