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整个人被风吹离幕墙,再以一个让人胆战的大弧度钟摆运动,猛得撞击到玻璃幕墙上,溅出大量水花,撞得我七荤八素。深茶色的玻璃墙里面,几个女服务生捂着嘴,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
后悔也迟了。这狂风肆虐起来无休无止,我再一次被气流高高抛起,斜刺刺得荡向十几米远的玻璃幕墙,我竭力伸出双腿,以缓解撞击力,腿脚撞在满是流水的玻璃上“咣当”一响,巨大的撞击力使我继续滑向侧向,幕墙上流落下的水量极大,腿滑过去时激起极大的水花,上端的绳索拖着我,拖出一道长长的水花,看起来像是我在一道陡立的河流上冲浪。
这绝不是洒脱,而是真正的狼狈。实际上,我是竭力想刹车下来,因为在前面的幕墙上有一道凸出的立柱,撞在上面就惨了。
但是,巨大的冲力让我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地撞在立柱上。
如同那堆坚硬的砖。
刹那间,我失去听觉,意识也模糊了。不知道这是种什么状态,是休克?惊厥?晕眩?
都是吧。
我的头部又受到了撞击。残存的记忆里,我的安全帽飞了去。
从变幻的玻璃幕墙上,我的暂留视觉里,我完全从坐板上滑下来,垂着手脚,全靠保险绳系在腰上。此时,我没有了抵抗,随风逐流了。
据后来小方说,因为风的阻力太大,楼顶上组长操纵的绳索轱辘竟然摇不上来,这时候我俩距顶楼还有六十多米。情急之下,饭店保安人员在我们头上七八米处,打开了一排换气窗,用晾衣叉钩固定了风中乱晃摆的绳索,这才把我俩用轱辘拉了上来。
坐靠在房顶的水塔上,头上那个伤口疼得一跳跳的,疼得很熟悉,像是火山口又爆发了。我缓了过来,又能听到声音了,我前面围了一群饭店保安和服务生,看去他们的身影有些发黑有些模糊,他们的声音突然大了:
“哇!你看他头上血流下来了!……”
“快送医院!”
“叫救护车!”
……
日期:2011-10-12 23:51:06
(11)
急症室里,护士给我头上做了简单的清理。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给我做了全身检查。
检查下来,虽然我的四肢都无大碍,只有一些外软组织挫伤,但是头部的创口比较复杂,因为我现在眼睛看去发黑,视线模糊。他大致推论我的脑外伤,影响到了负责视觉的大脑皮层组织。要拍片、做脑核磁共震,需要联合头颅外科神经科的专家作进一步确诊。
“你的情况严重,必须住院治疗。”
李医生的语气意味深长,让人觉得别无选择。
一脸铁青的组长接了几个电话后,拿出一张卡给我,说,饭店的负责人讲过,我看病的费用都由饭店垫出,具体费用承担再作协商。卡里有三千块钱,先用着。这让我踏实不少。
“我有事不能陪了,你安心养伤,有事再联系吧!”
说完组长就走了。虽说是因工负伤,但的确给他添麻烦了。
住进病房前,按医生的要求,我验了血,做了CT、拍了X片、做脑核磁共震,这些图像材料都不能马上可以拿到,都要提前拍好。
小方不像我是被救护车上担架抬下的,他是自己走上救护车的。也做了全面身体检查,只有很轻的外软组织挫伤。显然,他扎敦的身形比瘦长的我在风里要稳定。他在病房陪我了会儿,我看有护士护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就让他回去了。
虽然打了止疼针,但头上的疼,像是一个钟摆,来回得敲击,疼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医院病房都有一种酒精味,闻着这味,疼着,我觉得自己成了一株植物。
睡了一觉后,疼痛才缓下来些,视力也好像恢复了些。
第二天,右边床位那个病人出院了,三张病床只住了我一个人。快中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李医生走进我的病房,他毕恭毕敬地引进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医生,李医生先对我说:
“这是我们院里的宗副院长,他是颅脑神经专家,你的病情很特殊,宗医生很关心这个情况,你要把你的情况都向宗医生讲清楚来。”
显然,在进来之前,他们就对我的病情就有所讨论了。这个举止沉稳的专家朝年轻的医生点了点头,那医生就关上门走了。
看来我的治疗,已经转移到这位专家那了。他手里拿着一大卷胶片材料,我前面拍片的图像也都在他手上了。
宗医生戴着副眼镜,脸上皮肤细腻保养得很好,花白的头发梳得很有型,中等身材,投手举足间透着权威感。他走进我的床头,也不和我说话,抬手就把我的脑袋把近,端详了会儿。然后又拿起一张X光片对照着看。
稍后,他说了句:
“有意思,你头上有一个蛋。”
“什么?”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个鸟蛋,破掉的鸟蛋。你不知道吗?”
宗医生歪着头,对着日光灯,举着那张X光片仔细端详。稍后,他抖得X光片咣咣响,递给我看。
“看到了吧?”
他手指指着片子,颅骨的的顶端,有一个微小的凸出物,在深暗的底色衬托下很清晰。从那凸出物圆弧形外轮廓上看,有种曾似相识时的感觉。
电光火石间,我认出,这个东西不就是鸟巢里那个鸟蛋吗!
怎么也找不到的鸟蛋,居然就在我的头上。之前,落下的砖头把头打破,覆巢里那粒鸟蛋刚好跌进这个伤口里。
我这才明白,头上这个包为什么退不了。之前我一直把它当做肿包呢。
宗医生又让我描述了一遍当时受伤的情景。
他拖过一张椅子,在我的床头前坐了下来,镜片后他的眼神似乎闪烁着更多的内容。他又从那叠片子里抽出一张CT图片,对我说:
“鸟蛋跌进来的时候,一部分蛋壳撞破了,蛋液和头部顶端的大脑皮层组织接触在一起。你的体质特征和血型很少见,一般情况下,人体对进入的异物都会有强烈的异体排斥反应,会严重发炎。说来也怪,你这儿非但没有炎症,也没有血肿造成的颅内高压,蛋液堵着保护你脑组织的外溢,而你脑组织又了保护了原本破损的蛋体,使它至今没有腐坏,否则脑部不可能没有炎症了。昨天你还好戴了安全帽,否则蛋壳震碎,就像在脑内引爆了颗小丨炸丨弹,你麻烦就大了。所以还是要尽早取出蛋体和杂质,可以确保以后不会病变恶化。”
听他说的,我自然有了这个概念:蛋落在伤口里,起了止血和消炎的作用,避免了血肿造成的颅压损害,如果没有这个蛋堵在这,那天的后果肯定会更加严重。这样说来,还是这个蛋救了我?
关于我的血型,以前学校里做体检就知道了,我既不是A、B型,也不是AB、O型,而是极其罕见的Rh阴性血型B型,汉人里的比例极其稀少,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因为稀少,被称为“熊猫血”。体育老师跟我说过:你是不能受伤的人。
宗医生又递给我张CT图片,这是张放大的细节特写,所以即使我现在视力不如以前,但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浑圆的蛋体,在镶入脑里面的一端,没有了规整的圆弧度,有一小片蛋壳分离了。在那片碎蛋壳之下,有一小块稍厚的骨头,那是我头颅破掉的那块碎片。
“蛋液可能正在钙化,你看蛋中央有细碎凝结的造影,时间长了就会影响到脑髓了。”
宗医生指了指那蛋中央,的确有些灰乎乎的细碎影子。
他又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晃得我眼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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