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17节作者:
洛明月
日期:2015-04-10 08:53:36
现在,处理完雷孝祖的事,胡聪才明白过来,惹了大麻烦的不是人家雷孝祖,恰恰是自己。
最近,以杨家长子杨兵为头的席草村新一代后生正在研究来年队长的任命一事,到目前为止,很多人对胡聪已经是心怀不满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引进新种子一事,现在看来,自留地里的苗子应该是难成气候了,大家言出一辙,都觉得是种子出了问题,认为新种子的抗旱能力远不及先前的老种子,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恐怕更愿意相信是胡聪到河云县惹了晦气,才招来的祸端,都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墙角下,边晒太阳边议论着。
日期:2015-04-10 09:29:59
其实问题的出处在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大家就这样,本着自己认为的可能性瞎猜测着。反正情况已经出了,至于为什么会出,谁还关心,这种和老天爷打交道的事,他们从来都表现得言听计从,大家都认为,老天爷要这样做,谁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的。席草村的农民太乖戾了。
日期:2015-04-10 09:39:13
胡聪开始有些紧张了,他也感觉到这次恐怕要下台了,要知道,下种到地里的种子可是用队里几万斤粮食换回来的,现在说没就没了,这个责任除了他胡聪来负,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可说白了,这么大的损失,他负的起吗?照这样分析,他非下台不可了,他把农民的吃饭问题整成了泡影,农民还能留得下他吗?正当他苦恼之际的时候,他突然萌生了一个越发大胆的想法,或者可以说,这个事情可能是他用来扭转局势的王牌。事情发生在年前,也就是他出门考察的途中,消息是从广播中传出来的,说一九七六年七月,国家新培育的黑小麦将会在西南,西北,华南等地进行推广种植,希望各地政府做好准备接受工作,在充分了解地理条件的基础上,经过申请考察,取得同意的就可以成为推广的对象。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胡聪并没有太当回事,像这样的好消息,一路上他没少听到,可像这样的大事他完全不敢相信会和自己攀上关系,也就没去在意,可眼前拿出来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成了,那么给队里带来的利益该有多大啊,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麦子面蒸出的馒头,过年的时候还能做几个年糕解解孩子的馋,说不定,上面领导一高兴,他还能有个不错的去处,其实他早就想去青龙县的县城里见见世面了。现在最难办的就是如何说动上级,申请黑小麦的种植,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镇里能决定得了的,他有必要上一次城里。一想到要去城里,他便开始兴奋不停,可事情怎么才能办下来,他还需要静下心来细细的考虑考虑。
日期:2015-04-10 09:45:48
正当胡聪把心思全部投入到事情的思考之中,这一边,明耀和冯彪也迎来了他们初中生涯不多的时日。现在因为地里庄稼出了这样令人沮丧的事,雷家的光景再次跌入了低谷,明耀还是做着一些可以减轻家里负担的事,只不过与先前比起来,现在他更加的卖力了。家里面积攒的松木料子差不多够盖房子用了,可现在还动不了工,毕竟还没有钱把瓦窑里的大青瓦片买回来,他们一家人只有等,再说了,现在的一大堆事情都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干什么都要花钱,如意马上也要离开白鱼镇,考到沙丘镇之后,花费就更多了,三妹爱华眼看也要入学堂,奶奶上了年纪,总会有些身体上的毛病,也需要到公社医院去买药,自己呢,万一要是考上了高中,那花的钱更是比现在要多得多。
日期:2015-04-10 10:11:38
周末回家的时候,他还是拿起斧头往深山里钻,只不过现在的雷家山不像一年前那样难走了,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就可以爬到山顶,然后朝乌龙潭的方向挺进,但现在他不需要再走到乌龙潭那么远,只要过了雷家山再走五公里就能砍到他需要的柴,周六周天都去,然后叫上冯彪一起,返校的时候,两个人一人担两大捆,放到教室的后面,等到第二天中午放学,两人就拿起柴出了门口,他们要在沙丘镇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把砍好的柴卖掉,正赶上周一是赶集,应该会有好的进展。但现实再一次告诉了他们,沙丘镇这个地方还没有完全接纳他们两。砍好的柴并没有卖出去,明耀看见别人的柴都是一抢而空,不明白自己的为什么连问的人都没有。回到学校,两个人都垂头丧气的,校长孔文远远的就看见他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过来搭话:“怎么?柴没有卖出去?”
日期:2015-04-10 10:14:41
见校长和自己说话,明耀把情况说了一遍,孔文细细的看了他俩身上的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难怪呢,我说怎么会卖不出去,你们砍这个柴呀,它根本就不是识火的料子啊,最好烧的柴是松树料子,要不就是梨柴,这次就算了吧,下个周末再去砍,保准能买个好价。”
“可是……”明耀的话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孔文关切道。
“没什么,孔校长”他还是没有把要讲的话讲出来。
日期:2015-04-10 10:34:03
夜色沉下去的时候,明耀正靠在教室外面的墙壁上思索着他的难处,他的手捏作一团,仿佛要淌出水的样子。这时候一只暖暖的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块五毛钱:“拿着吧,我去和校长借的,没想到他一下子就同意了,孔校长真是个好人。”
日期:2015-04-10 10:58:14
明耀看着手里拿着钱的冯彪,眼泪夺眶而出,他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感到了世界的美丽与动容。他并没有推辞,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下个周末,他只有多砍些柴才能把校长的钱还回去,才能额外留下一周的伙食费。
没错,自从种子播下去之后,他就开始学着自己挣钱供自己念书了,可没想到这么难。有时候,他常常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流眼泪,还害怕被别人看见,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不过现在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不管有多辛苦,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坚持下去。有的时候,奶奶李秋芸就坐在家里,手里捏着山草和麻线,趁着天明的时候做几双草鞋,等孙子明耀回家之后一并交给他,让他带到沙丘镇去卖几个钱。李秋芸上了年纪,眼睛并不好使,一双草鞋做下来,眼睛就红扑扑的,肿的跟水蜜桃一样,儿媳妇郑秀芬看见了,也不由得暗暗地流下眼泪,她劝过李秋芸好几次,让她别再为这个家操心,可这个老人家能干吗,看着自己男人创下的雷家,如今落魄成这幅田地,她的心是一天比一天焦虑。所以,编几双草鞋就成了她生活的主题。这家人就是这样扶持着,在最困难的时候反而抱得越发的紧,这让雷孝祖内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日期:2015-04-10 11:46:23
很快,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这段时间明耀天天参加学校体队的训练,据说省里正在选拔体特生,生源就从县地级的中学中择出,于是明耀、冯彪、于墨都报名参加了,等到暑假的时候,学校会做一次公平的测试,根据自己所报的项目和测试成绩,把情况如实向县里反映,再由县里递交到省里,最后,接到上面通知的同学就可以进入省少体校进行正规的训练,将来作为省代表到大地方参加比赛。这个事情太具吸引力了,校里很多人,不管条件资质符不符合的都往上报。当然最后能留下来在校里训练的毕竟是少数,而明耀、冯彪、于墨正好都被留了下来。这样一个机会对于明耀来说意味着太多不可预知的东西了,但到现在为止,他从来没有和家里提到过省里会来选拔的事,家里只是知道他参加了校里的这个训练,以为就是锻炼身体为目的的活动。他不敢和家里透露半点。也就是这个原因,最近雷孝祖都不建议明耀继续上山砍柴了,怕他体力跟不上,伤了身子,毕竟明耀还是个孩子,身体还在生长发育。所以又像从前那样照例每周给他一块三毛钱的伙食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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