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三部曲第一部 之 向地而死》
第37节作者:
洛明月
日期:2015-05-01 09:47:26
现在他完全关闭了心门,躺在床上,等着黎明的到来,他不敢睡着,只好在床上来回打滚,一家人都睡熟了,他的眼睛还停留在那道不透明的纸窗上,突然,屋里发出一线光亮,伴着几声咳嗽,李秋芸点燃了枕边木柜上的煤油灯,明耀当即想闭上眼睛掩饰自己,但他眼睛太久没合,已经麻木的不听使唤了,那棕色玻璃瓶稳当的托在李秋芸手中,她一步步朝着明耀走来。
“大孙子,还睡不下?”
“奶,我睡不着,你快点回去睡,大半夜的还起来做什么。”
“哎,你说说你,床下藏了哪样东西?”
“东西……”
李秋芸显然看破了明耀的诡计,但她并没有蹲下身体试探床下面的阴谋,她不愿当面揭穿,而是重新开始了话题。
“你走了,拿哪样养活自己,到省城你一个人都不认识,该怎么挣钱呐?”
听完奶奶的话,他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自己居然都没有考虑生存问题,看来确实有些不理智了。正思考着,李秋芸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塞到他手里,他打开一看,是一个玉手镯和几块碎银子。
“你带在身上,实在没有办法,就拿去换钱使。”
日期:2015-05-01 22:21:54
这只玉手镯在李秋芸手上带了一辈子,就从来没离开过她,他说什么也不能要一个老人家的东西,就将它推了回去。
老人含着眼泪说:“我一个老人家要这个东西没有一点用处,你能用着就拿去用,收起来,不要让你妈知道这个事。”
日期:2015-05-01 22:34:51
说完她一口吹灭了灯,摸着黑爬到了床上。如意睡得很死,不知道发生的一切。明耀呢,攥着手里的东西,手心汗流不止。就这样院里的公鸡叫了四五声之后,东方开始泛白,明耀穿上平日那双最好的破鞋,从床下将东西摸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明明是自己的家,却不得不偷偷摸摸的行事,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偷,走出屋子,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那一老一小,再想到父亲,自己连一声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万般绞痛。
日期:2015-05-01 23:17:47
他知道这一走,剩下一个不完整的家一定太平不了,父亲体弱,除此而外,就是一堆老小,日子怎么好过得了。所说自己不是家中绝对的体力劳动者,但自己在家的话,家里人就会多一份踏实,一想到这里,那只迈出屋子的脚突然沉重起来,只好一个人停在院子里,被夜给钉住了。又过了一会,才不听使唤的朝大门走去,从今以后,他就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从今以后,他就要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秀芬鬼一样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日期:2015-05-02 07:42:28
“你想要做哪样事情?你给我站住。”
音量到不是很高,但当一个人静静的将思绪停留在一件事情上,而另一件事情突然介入的时候,那种冲击对神经的破坏时极大的。明耀的心猛的被吓得颤了几下,他再一次要面对这张他不情愿看见的面孔,那张脸有些浮肿,特别是眼睛周围堆起的肉微微的隐藏在她凌乱的头发下面,加上看上去不会活动的腮帮,简直和前几日的郑秀芬判若两人。母子两原地对视了几秒,郑秀芬首先撕开面子,开始咆哮起来,她一个箭步穿过去就要夺走明耀手里的包,明耀顺势将包换到另外一只手,她又上去抢。
日期:2015-05-02 08:18:05
“把东西给我,小畜生。”
“不用你来管,我现在就要走。”明耀没有废话,态度很坚决。
不过,他还是拉扯不过郑秀芬,那个包终于被抢了过去,夺过包之后,她一把摔倒了地上,举起脚发疯似的使尽全力接二连三的跺了几十脚,最后,包烂了,东西滚了出来,脏兮兮的泥巴把他精心准备好的行李完全糟蹋了。就好像被践踏的是他那颗渴望自由的心灵,被自己的母亲揉得碎糟糟的,他再无力抵抗,算是彻底击垮了。显然,失望让他觉得没有留下的价值了。
日期:2015-05-02 10:07:10
“你敢走,老子一分钱都不给你,不给你交学费。”说着用脚把那堆东西朝他踢了过去,他默默无语的蹲下身子把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重装进包里,拎在手上,跑出了家门,身后留下的又是郑秀芬的嚎哭。
日期:2015-05-02 10:52:12
出了家门,他一刻不停的顺着大道跑,他现在不知所措,更无处诉苦,快跑到沙丘镇的时候,他左转往黑沙河奔去,到了河边,他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似乎过了很久才从水面露出头来。刚下过雨,河水有些冰凉,也不是那么清澈,或许他只是想找到一丝可以放纵的空间,可以不受阻挠的度过几分钟时光的方式,他泡在水里来回游了好几圈,这条平缓的河没有太多急流,正适合他疗养心伤,等他游的筋疲力尽的时候,才上岸穿上衣服,然后解开行李袋,就着河水搓洗着。
日期:2015-05-02 12:05:08
此时,东方已一丝红线,这条东去的河流借着一丝红,闪耀着无限美好的金光,远远望去,像一条发亮的带子。几只鹧鸪歇息了一夜,也加入到这幅绘声绘色的画面中,这是太阳拱出地平线前的最后一丝宁静,这个勤劳的少年也正活动在这丝宁静中,就算是水冲刷石子的声音掺合进来,也丝毫不影响美的绽放。终于,太阳完全漏出来,南面观音山脚下松树林掠起一群飞鸟,附近村舍鸡犬的欢叫声交替在那渺渺升起的青烟中,一些牛群已经慢慢出现在田野上,雷明耀洗完最后一件衣服,然后把那块蓝色手绢缠绕在手腕上,挑了一块大石头,把洗好的东西晾在上面,自己便向沙丘镇中学去了,在那里,他想亲眼看看省里体校来的人,顺便把于墨送走,但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做这件事,只能一个人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来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
日期:2015-05-02 13:40:31
回到家后的接连好多天,他都没怎么和郑秀芬说过话,那些天,也是家里气氛最不好的时候,老人小孩都板着脸,谁也不敢轻易笑出声来。
日期:2015-05-02 15:08:58
入了秋,田里面的活也暂时告一段落。与此同时,大王坝子的工事也接近了尾声,这个耗时几个月的工程终于落下了帷幕。举行完工仪式那天,各村舍的老百姓都凑过来看热闹。老的小的,年轻男女,总之,基本上有时间来的都不想错过这个场面。大家围着水坝四周站了好几圈,要是清点一下人数的话,少说也有八九千。站在铺满石头的坝堤上面,不知有多少人会激动万千,看看吧,眼前这个崭新的东西,它凝结了多少人的汗水,操碎了多少人的心,之中,还包括了沈慧英的整个生命。
日期:2015-05-02 15:33:02
从洁白的大理石和石灰石当中,似乎还听得到动工时石锤敲击的碰撞声,整个坝子上,石头太多了,踩在脚下就能使人感受到大地反弹回来那浑厚的力量感,踩在上面,心里踏实了很多。现在,大家都集体面向水坝的中央,因为那里已经冒出了一汪水潭,了解水坝构造的人都说那水起码有两米多深,早上的时候,水还不是很多,照这样的出水速度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天,至多一个星期吧,应该就能装满整个湖了。大家看着汩汩升起的水,脸上泛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候,也顾不上彼此之间认识不认识,只要是靠近自己身边的人,就可以对他说出心里这份激动。有夸奖领导有见地的,有感谢这股天然之泉的,也有为自己参加过这个工程的建设而感到自豪的,反正大家伙就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着,只要有了这水,以后再遇到旱灾,就用不着那么担心了,在以后的耕耘里,大可放开手脚施展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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