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7-15 17:46:16
　　第三章 征兵
　　1.
　　转眼入秋，秋天的活少多了。就是出集体工，休息的次数多了时间也长了。从富听见广播里吹哨休息声，停下手里的活要去苦栎子树下休息。广播里说着通告，从富没有认真听，广播声音只在耳朵边打圈，哪还有听得进去。或是成千上百句话结成锁链，钻入耳朵扎破耳膜往脑海里涌；从富还没有听明白只言片语，又被后续的词语挤得链段残缺了。
　　从富往前走，后面有人说话了：“你听见广播里说的没有，加强油茶山的管理。”是的，前几天也是广播里说的通告，不过却不是说油茶山，关乎什么事情？另一人说：“为什么要加强管理啊？”从富也是诧异，为什么呢。凡事都有原因，没有无源之水，没有空穴之风。为什么呢，他家里还有兄弟姐妹五人，家大可业不大啊；七张嘴吃不够，住的房屋也不够。那人说：“还不是因为前一阵子，有人偷山里的油茶。”从富听见偷字，心里亮堂了。那人继续说：“他喝多了黄酒尿高了，往树旁边一站一尿，嘿听见山里吭咚咚的响，鬼耗子一样折腾。他大喊是谁啊，喊几声山里唰唰地窜出一个东西，跑得飞快。天不是黑着吗，他只看见一片影子，以为是从祖坟里飘出来的鬼魂呢，慌里慌张跑回家里了。第二天几个人再去山里看，山脚的油茶树被偷摘了一大片，就剩几个小茶子了。”从富“哦”一声，心里想，偷油茶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家里生计艰难，油茶又不是一年四季都长在那，再说也危险。

　　不对，怎么想到油茶山了。不是茶山，是那参军的事情。从富刚想到参军两字，另一人问：“哦？逮着没有了。”那人说：“没呢。偷茶子的人胆子贼大，挑了一担箩筐去，油茶子丢在箩筐里，吭咚咚的响动。”从富思量这是对的，胆子要大；这机会可不能丢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这么想着，后面两人赶上，对他说：“从富，你是红卫兵要守山巡山了，你带着他们去山里抓贼。”从富随意说：“唉，我要问问队支书。”对，要问问他，今年队里推荐参军的人选会落在谁头上。

　　从富还走了两步，有人喊他名字：“从富你要往哪里走，坐下来歇一歇吧。”保禄与国阜坐在苦栎子树下。从富答应：“是是，我本来就是要休息的，下了工再说。”国阜问他：“看你的三魂离开了七魄，想什么呢。”从富把眉头拉下半分，眼睛皮便要盖上了眼睛珠子，他说：“哪有什么好想的，听着广播声烦躁呢。”保禄哈哈大笑拍板大腿站起身，咧开嘴说：“确实，广播里说的都是屁话。晚上巡山还不让人睡觉了？不过不是我们，从富你却是红卫兵，你要走背时运气了。”国阜先笑着，他又朝保禄摇手说：“从富都垂头丧气的，你不要添火了。”保禄挥手拨开国阜的话语，说：“我要是他，我也发愁啊。你们听说了没有，前两天那偷油茶子的贼跑得飞快，就是山里赶出来的兔子，你追得上兔子吗？”国阜摇头，保禄继续笑着说：“我是没有追过兔子的。”他“嘿”一声，左右手像平托着一杆东西，四下瞧瞧说：“要是我手里有一把枪，我往这一站，看兔子它往哪里跑啊，一样的死路一条。嘭的一声枪一甩，我让兔子怎么躺它就怎么躺。”保禄手势一张，眯起眼睛瞅向前方，仿佛真有一杆枪，枪管子冒出袅袅青烟。从富回过神说：“枪？哪里有枪呢。”

　　日期：2013-07-15 17:46:46
　　第三章 征兵
　　2.
　　国阜一扯保禄衣服，嘲笑说：“哪有枪，红卫兵的红缨枪，让他在枪头捅一个枪管。”保禄也不恼气，坐下且说：“别看我现在没有，过十天半个月准能摸上。”国阜对从富说：“他在想当兵的事情哩，上周广播里说的通告，秋季征兵。我看他啊没戏。”从富便说：“当兵吗？我也在琢磨呢。”保禄也蔑视一回国阜，说：“看吧，从富和我都想当兵，首先就比你高明一大截。莫看你平时聪明着，那些都是假的小聪明呢。”国阜漫不经心说：“全国几万万兄弟姐妹同胞，哪还需要我这么一个兵？”保禄又得意地张开嘴皮子，说：“我就不这么想了。同样的年轻人，别人能当兵我却不能落在别人后面。”保禄作势要站起身。国阜把他从飘飘然要升起的云端里拉下来，说：“你坐着说，别卖演了。”保禄眼神里又是得意的笑，仿佛说且卖国阜这一回面子。他慢慢张开手摆开架势，情感慢慢蕴育而发，感慨说：“虽说我是农村里走出去的，没有文化，可是有气力；我一个人干翻五六个鬼子都没问题。去了部队我也要好好的练习打枪、拼刺刀。将来在战场上，我左手扛枪右手拿大刀，左打小日本豺狼，右砍美帝国主义猛虎，左右开弓；立军功，当一个将军师长连长。”

　　国阜哈哈大笑说：“保禄，你也知道要攒军功升官职啊。”保禄说：“拿破仑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保禄书没读一些，竟然也知道拿破仑。国阜说：“对，你这句话没错，不过你说的嘛。”国阜故意停一停，保禄便皱起眉头喃喃自语“说错了？”。他在思索哪一句话说错了，国阜心里却乐翻了天。他说：“你说小日本是豺狼这比喻倒不差，你要是说美帝国主义是猛虎这比喻不好。你想啊，老虎是森林之王统领万兽。前两年我们从山里赶出来的那一只老虎额头上刻着什么字，王。以前皇帝坐的龙椅子铺的是什么，白老虎皮。你说美帝国主义是老虎，那不是夸他吗？”保禄却也慎重说：“我只想着美国的飞机大炮军备厉害，没想到这方面。那你说将美帝国主义比作什么呢。”国阜得儿一声说：“哎，野狗。朝鲜战争美国这只狗中之王，带着一群哈巴狗同我们打，让我们赶走了。”保禄笑地甚欢，说：“你这比喻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