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三条人命背后的真相与谎言》
第23节作者:
风流蚂蚁 “还是……算了吧,我明天就回,东西都收拾好了。”母亲瞟了一眼客厅里的塑料编织袋,继续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是一切的根本,你胃不好,早上一定要吃东西,不要喝那么多的酒;天气冷了,要注意加衣服,不要感冒了;你晚上看书,不要太晚,你现在人年轻扛得住,但是等你老的时候,所有的报应都来了;你从小就头疼洗衣服,不如买台洗衣机吧;雪萤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人家,这一段时间怎么不见她来,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母亲被压抑了许多天的舌头复活了。
一航送母亲去火车站,他提着包走在前,母亲走在后,都没有说话。到站台了,母亲接过一航手中的包,说:“我走了,你好好保重。”母亲一颠一颠地向火车走去。母亲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小男孩的女子,男孩嘴里衔着一个蛋卷冰淇淋,他咬了一口,把冰淇淋送到母亲嘴边。时空突然错转,一航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一航长到八岁,没见过父亲,也没有尝过冰糕什么滋味。终于有一天,天突然下雨,想必是冰糕卖不出去便宜卖了,母亲买了一支冰糕给一航送到村东头的学校来。母亲到的时候,见还在上课,便静静地等在屋檐下,她头发已经被雨淋湿了,亮晶晶的水珠不时滚落脸上。冰糕用一片嫩绿的芋头叶托着,母亲焦急地看着冰糕,因为已经开始融化了,无可奈何地往下滴落,滴嗒有声。终于,下课了,母亲慈爱地叫着一航,把只剩下一层薄冰裹着的木棍递到他面前,同学们围过来,轰的一声全笑了。一航的脸像天空一样阴,他冲上去,一言不发,猛地将母亲手上的芋头叶打落在地,圆圆的芋头叶碎了,晶莹的冰糕水泼了母亲一脸一身,叶柄还在她手上握着。母亲惊讶地看着一航,他已经转身跑回了教室。
“妈!”一航突然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母亲刚爬上车厢,她在门口停了一下,想转过身来,后面的人推搡着,把她挤进了车厢。侯车室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满文军的《懂你》: “多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懂你,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
火车开动了,一航冲了过去,追着火车跑了起来,“妈!妈!”铁轨哐铛哐铛的声音,越来越急,像是从一航身体上碾过,他的心被碾碎了。
日期:2011-08-28 15:30:46
2
惠兰回到家时,那个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了。这些年,农村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许多房屋成了空巢,被泛滥成灾的麻雀,或者流浪猫占据着。只是,没有想到,她回来时遇到了一生中最为奇特的一件事。
惠兰很意外,家门竟然是开着的,难道是进了小偷。她小心地进屋,见一个年轻人正对着电视机打游戏,头也不抬,好久,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位老太婆,他淡淡地问:“你找谁?”惠兰惊讶了,这明明是自己的家呀。“你是谁?”她问年轻人。年轻人说:“你管我什么人!”惠兰气得直喘粗气,“这是我的家!”
年轻人愣了一下,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床上的衣服拢在一起,放进了一口皮箱,又把旁边字台上的几台笔记本电脑收进一个编织袋,提上皮箱和口袋大摇大摆从母亲身边闪了过去。惠兰一时愣在那里,等年轻人走出老远,她才反映过来,大叫:“快来人呀,抓小偷啊!”随即追了出去。
惠兰的家在半山腰上,一条自己修的曲曲弯弯的石梯小路连着下面的乡村水泥路,年轻人见她追来,忙把装衣服的皮箱向她扔去。惠兰避让不及,皮箱掷到她的腿上,她惨叫一声,沿着石梯小路滚了下去……
日期:2011-08-29 14:24:25
3
“我一直在寻找属于我独有的那个词。就像迷宫之于博尔赫斯,结构主义之于略萨。”一航舞动了一下手,脸上已经有几分醉意。与他对面而坐的是零度。零度把玩着玻璃杯,懒洋洋地说:“驴子拉磨,走了三年还在磨道里转,你是否准备永远享受构思的过程让《真相》处于凝固的胚胎中?”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优秀的作品都是岁月酿出来的美酒。人人都能说话,却并非人人都能写作,写作是一项有难度的工作,不像放自来水,想有就有,写作是挖井,运气好,一锄下去,泉水就冒出来,运气不好,十天半月也不见一滴水珠。几年写不出东西也属正常,对待写作要宽容,因为文字太强大了,人类一直想征服语言,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文字和人一样,有鼻子,有眼睛,有生命,有七情六欲,它们构成了一个多彩而充满魔力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才获得唯一真正的自由。所以那么多人喜欢文学,不过,人在驾驭文字的同时,文字也在反抗,所以,成功的毕竟是少数,成功也只是相对而言,即便是比尔盖茨,也无法拥有全世界的财富。”
“说来说去你还没动笔吧?”零度不无讥讽地说。
“构思一旦变成文字,就是一次华丽的告别,语言是思想的容器,纷繁的思想,只有一小部分被文字捕捉到,并且固定下来,没有被捕捉到的,就永远消失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希望我的创作是一个永不结束的过程。”一航唾沫横飞,用白瓷小酒杯从大玻璃杯中提了一杯酒上来,滋的一声灌进了喉咙。“事实上,我已经写了六万字了。”一航仰靠在椅背上,呵呵两声,重复道:“写了六万字。”自顾自地点着头,“六万字……”
“可以让我先睹为快吗?”零度期待地看着他。
一航淡淡地说:“我不喜欢把半成品暴露在大家面前,我这个人意志不坚定,容易受到干扰,那样我就没有自信往下写了。在写作过程中,我要做凯撒,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照自己的想法支配一切,至于得失就任人评说吧。”
“你这部小说有没有一个明显的立场就是说想肯定什么否定什么?”零度有点意外一航的写作进度。
“莫泊桑只陈述事实,从不透露个人立场。就像有些菜,本身没有什么味,但配其它菜都好,有些菜味道很个性,却只能配个别的菜。罗曼•罗兰说,凡是真正的艺术家都有一种精神上的触觉。我相信这一点,我是靠着一种内视角在写作,跟着最原始的感觉走,才不管它什么立场不立场,主题不主题。”一航一激动,一颗青豆从筷子上逃脱出来,停在了他平伸着的左手手臂上。他看了一眼,轻轻一抬臂,默默将青豆抛起来,伸嘴接住,似乎零度并不存在。
“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会不会导致写作过程中的失控就像脱缰野马横冲直撞?还有会不会显得单薄?”零度以提问的方式宣示他的存在。
“《真相》不是《檀香刑》式的史诗写作,不是《白鹿原》式的宏大叙事,免不了单薄一些。但是,《包法利夫人》不是史诗,《了不起的盖茨比》也不是宏大叙事,却一样名垂青史。承认《檀香刑》的文学地位,并不是否定《包法利夫人》的历史价值。进不了厚重之门,就走轻盈路线——好像米兰•昆德拉就提倡轻小说,刀重剑轻,各有招数,能说胡一刀就一定比苗人凤强?”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一航立刻反击道。
一航冷着脸,零度亦沉默着,半晌,零度带着好奇打破沉闷:“每个人的身后都隐没着一大群人就像滔滔长江源自于喜马拉雅山的一滴水,你的源头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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