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02 11:40:46
6.尸体走路吓煞人
通往临江镇的大路,说起来算是“官道”,但道上满是马蹄、羊蹄印,更有那繁忙运输的鸡公车,将道路辗出乱麻般的轮印,里面多半淌着辙水。
春云班辗台口,十几双穿草鞋的脚,在大坑小凼的路上跳来跃去。并跟着弯弯绕绕的道路,走进一个幽深的坳口,山坳里云雾蒸腾,像包子铺刚揭开笼盖。等雾气散了,才看清山势嵯峨,那些不知年辰的高树,冷森森地码在两旁,绵延至远,上冲霄汉,使整个山间有一种野豁豁之感。
深不可测的树林里,不时有“咋咋咋”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呼应。素儿问钟鼎盛,是啥鸟叫?钟鼎盛说,不是好鸟。
离大道一箭之地,草丛中趴着一只色彩鲜艳的锦鸡,见有来人,锦鸡并不飞走,而是扑腾着往前走一段,又趴着不动。几番扑腾之后,素儿断定那是一只受伤的锦鸡,跑进林子去抓。既可吃鸡肉,漂亮的翎子还可以做帽翎。锦鸡不轻意就擒,带着素儿扑腾到一座旧坟边,落到墓碑上,嘘嘘吭吭地喘气,素儿刚刚要抓住锦鸡,突然一声尖叫——
墓碑旁站起来一个高耸耸的幽灵,一顶发黄的宽边草帽,前斜着,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见得到惨白的一个下巴。那草帽的拱顶和帽檐之间,爆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有双骨碌碌的眼睛。身上套一件黑色长衫子,黑衫上披挂了拉成网子的黄表纸。像上坟时撕散了的魂幡。硬肢硬杆的双臂,像机械手一样挥动。这家伙好像就是这座坟里出来的,跳跃了几步,就到了离坟几步远的一棵大马尾松下。素儿听说过,“鬼步”就是跳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孰料,那棵大松树下,又转出来一个“二鬼”样的家伙,青皮寡脸,一脸惨白,连嘴皮都是乌的。黑色短衣,黑色长裤,麻窝子草鞋上,也缠了黑色布条。背上一个背篼,也被涂得漆黑,背篼里冒尖尖地装着香蜡钱纸。他伸长手臂,反手在背篼里一捞,就拿到了一叠纸钱,边走动,边撕两张,沿路丢。大白天,手里一盏灯笼,里面还亮着如豆的灯火。这“二鬼”朝前走出一段,大松树下那坟鬼才开始跟着动步,照样跳了几步,然后开始像兵勇操正步一样,僵硬地迈起步子。前面打灯笼的“二鬼”直行一段,就横过身来走,嘴里“则则则”地弹响舌头,引领后面的坟鬼跟着走。
素儿也不要什么锦鸡了,一径地退,朝自家人身边跑,却像梦境一样,想跑快,跑不快,好像每一脚都踩在雾子上,不得劲。最后只能瘫在官道边,等钟鼎盛一行人上来。片刻工夫,逗逗班一拨人就过来了,看见素儿瘫在路边,面无血色,钟鼎盛说:“素儿,你咋成这样了?”素儿声音发颤:“有鬼!”钟鼎盛说:“肯信?大白天还能见了鬼了?”素儿抖抖索索向前面一指,恰好官道转了个弯,在前面不远的山嘴,又露了头,当真可以遥遥看见那两个怪头怪脑的家伙。钟鼎盛“哟喂”一声,笑道:“那是‘吆死人’的,啥球的鬼!前面打灯笼的,就是‘吆师’,有一套师傅那里传下来的吆功,可以让死在外面的人跟着走,直到回归故里,安葬于乡梓。死人吆拢了,丧家付钱,免了长途运尸、车载船运的耗费和辛苦,两方各得其所。”“那,那,后面吓人巴煞的‘木肘肘’,就是死人了?”素儿真的被吓着了,到这会儿胸口还是颤颤惊惊发抖。钟鼎盛说:“只是个死人,不是什么鬼。至于‘吆师’咋让他死了还能自己走,我就隔行了。”
太阳在白天很有一股拗劲,到落山的时候,却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天色,说暗就暗。钟鼎盛看看山势逶迤连绵,硬要走出山谷,到外面平阳大坝歇店子,恐怕不行。开始沿途看,有没有幺店子。而随着天色变暗,前面吆死人的灯笼,愈来愈亮了。
突然,那吆师的灯笼不见了。
日期:2013-04-02 13:24:33
路边出现一溜木楼,木楼下面,用赖疤子石垒了保坎,使得这民居多少有点堡垒味道。最有意思的是,两块硕大无朋的赖疤子石,恰好在木楼外面互相靠成个人字形,要进那木楼,就须从两块石头中间钻过。刚才打灯笼的吆师和他吆的死人,显然就进了这木楼。逗逗班一帮人走到楼外,看见一面发黄变黑的木板上写着“姚家干号栈房”,果然是一家客栈,但只提供房间留宿,不供饭食、热水,故名“干号栈房”。钟师傅说,干号就干号,过了这个栈,就没这号店了。
日期:2013-04-02 18:14:43
也难怪,栈房就一个女老板、两个娃娃。男当家的外出背背子、挣力钱去了。女人留在家里,守着六七间木板房,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开成栈房,捡点跑滩赶路的人的号钱。
说是干号,吆师一来,就大方地给出了一吊铜钱,请女老板无论如何给弄点热食,干这行的,一路辛苦,再亏待了饮食,死人就吆不动了。于是,灶火燃起,瓦屋顶上,瓦缝里钻出大片炊烟,散趴趴地蒸腾而起。灶前的腊肉切下半块来煮好,泡菜坛里的藠头、洋姜拈成拼盘,家酿的包谷烧酒倒在大品碗里。又现掺水焖饭。半个时辰,吆师住的那最靠里的栈房内,就像模像样地摆开了酒菜。女老板端酒菜进房时,那硬翘翘的死人,就斜靠在门背后,吆师指指那硬人说,多摆一付碗筷,也算是给他的一点意思。吃不吃,都是要摆的,一路上都是这样走过来。
日期:2013-04-02 19:55:01
余下的栈房,都给了逗逗班。房内都是两枋四脚、几根横款儿的老木床,就把他们打整了。班子在松毛场演了泡十天,除了头天得点现洋外,也就是挣了点吃的。到下一个场口,不晓得演不演得成戏,荷包里有几个钱,还得凑点出来,到时候要买刀头拜码头。沿途歇店子,当然能省则省,干号栈房倒很适合他们。
素儿也懒得埋锅造饭了,借栈房的柴灶,烧水煮红苕。松毛场给的红苕,朱儿、黑儿分别扛了半口袋,倒些出来,帮着素儿,在栈房前的溪沟里洗了,煮下锅去。女掌柜看这帮人吃得比自己的猪儿好不了多少,就将刚才煮腊肉的水,倒了两大碗给他们,算是沾点油气、有盐味的东西。涳了干饭后的锅巴,也给他们两块。素儿在院里转了一圈,发现空地上栽有葱子,征得店家同意,拔来一把,洗净切成截儿,又从碗柜里找出十多个土碗,将那两碗腊肉水、掐碎的饭锅巴,分别匀到土碗里,每个碗里再抓上一把葱,闻起来就香喷喷的了。吃红苕、喝腊肉葱汤的时候,全班子的人都夸素儿,说离了她,就像杨家将里少了杨排风,还真不行!
日期:2013-04-03 09:03:00
7.遇棒客,死尸当“肉票”
夜里没有星月,天黑得像是那上面扣了个昊天大锅盖。店家给各房都点了一盏有两根灯草的清油灯。黑儿躺在床上,被啥东西咬了一口,伸手就按住了一只扁平的钉子头大小的臭虫。黑儿拿过油灯,满床照,在床的斗榫处、插蚊帐木条的小孔里,都发现臭虫。一一捉了,用指甲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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