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24节作者:
善奎 “儿……哇!”这是学花脸的科生在练。喊了“儿哇”,又喊“嘿嘿”、“拐哈哈”、“哗啦啦”。生角则念的是“太极图”。
素儿和几个学旦角的,都在雾里“鸡儿咕咕咕”,“鸭儿的的的”地喊。那鹅卵石岸边,真是热闹得很。
这是临江新成立的“希声科社”每天的功课。夏、王两位师傅说,山有大雾,方有好茶;人有大雾,方有好嗓。浓雾就是“蛋清”,就是润气,见雾不抓,必定是傻。很多人唱戏有本钱,就是“雾嗓”练得好。
开头,也不交待怎么练,只是叫朱儿、黑儿、素儿这些演过戏又重新入科的师兄师姐,领着一拨火门都摸不着的新来的娃娃,去江边喊嗓,有些人就在大雾中乱喊乱叫、瞎卖声气。回到陆团总专门拨出的一个小四合院,夏征辔才叫朱儿逐一示范,哪种行当,该怎么喊嗓。
雾渐稀疏,娃娃们回到小院,开始练基功。第一项就是每个人端根凳子搁腿。新来的更娃跑了一趟茅坑,刚出来就吃“笋子肉”,被专管科生基功训练的秦花脸用竹片儿打了一顿:“哪个喊你屙尿?唵?屙了再搁腿,腿要硬、要肿。以后再胀,都要把尿夹起!”
更娃回到队里搁腿,黑儿说:“你从下午起,就少喝水,晚上不喝水,这尿就夹得住。”
更娃眼里汪起泪水:“这戏班子咋动不动就打人?头三天让大家到处看,到处窜,嘻嘻哈哈,还觉得进科社好耍。师傅个个像老好人。三天一过,每个人都趴在板凳上,打二十个屁股板。虽然打得不狠,但也不轻。滋味不好受。我都不晓得犯了哪一条!”
黑儿说:“这叫‘退洋盘’、‘抽狡筋’,知道自己是梨园子弟了,叫你老老实实学艺,不要耍滑头。就是富家子弟读私塾,不对了还要打手板心。科社里,更是篾片就是王法。”
基功中的一项就是练马步,双手平伸,腿都作骑马下蹲式,仍由大师兄朱儿、二师兄黑儿示范。师傅只是瞟一眼,喊一声:“都蹲成直角,不要懒弯懒弯的。”科生们赶紧蹲狠一点,一时半会,也还可以;时间太长,就要话说,像是腿、手都灌了醋酸。有的人就捡懒,立起身子,松垮垮地站。秦花脸火眼金睛,在台阶上用他那“嗡嗡嗓”喊一声“蹲好”,科生又连忙蹲好,做做样子。如是几次,秦花脸就抱着一捆竹竿下到练功的天井里,给几个最偷懒的娃娃,每人安四根“固定竿”,手与大腿、大腿与地面之间,各支上一根竿儿,站松垮了,竿子就倒了,站太低了,竿儿就戳肉了。
更娃儿是新来的,过去在各条街上打更,吃了上顿没下顿,晚上睡土地庙,身子打不伸,只有把脚跷到土地公公的肩膀上。更娃不想这样过一辈子,听说希声科社招人,就来了。夏征辔问他,想学哪一行当?更娃说想唱三花脸。夏师傅说,伶人本来就被认为没出息,三花脸又是伶人里最没出息的,你咋想学这个?更娃说,三花脸最逗人笑,也能让自己高兴。夏师傅不就是唱这一行出名的吗?更娃就这样进了科社。
练功这一关,更娃最难受,也是练得最水的。秦花脸早看在眼里,练功一完,就叫所有人都别动,手里两尺长的竹篾片,先将更娃打了一顿,边打边说:“你练功是给师傅练的吗?唵?是给你自己练的!你做‘猫盖屎’事情,将来只能吃猫饭!”打过更娃,又将朱儿、黑儿等全场科生一律给了一篾片。称之为“打满堂红”。
开饭了。几十个科生八人一桌,米饭外,每桌一盆素菜,一碗妑胡豆,米汤不限。大家在饭桌上都埋怨更娃,惹得全体讨打。更娃赌气说,实在不行,还是回去打更,睡土地庙算了。朱儿打他头子:“你现在是公狗的雀雀,扎进来容易,扯出去艰难!我问你,入科的时候,签没签合同契约?”更娃说签过。“好道!契约上咋说的?学三年,帮两年,打骂由师,生死认命。违约者,负一切责任。科社又不是菜市场。”更娃说,我也不想偷懒,是腿不争气嘛。朱儿说:“你看看黑儿。”大家一看,只见黑儿连屁股都没挨板凳,一直是练着马步在吃饭呢!
日期:2013-04-19 10:49:38
第二天再练时,更娃就横了,把马步蹲“老”,看死不死得了人。黑儿蹲在他旁边,怕他又垮形了,就尽量同更娃说话:“你打更的时候,每月给不给你钱?”“球钱!都是白干。跟叫花子一个刁相。”“那你咋过的日子?”“我可以去偷噻!”“人家不把你当贼娃子打呀?”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人还欢迎我去偷。端阳节,家家包粽子,放在盆盆里,等他们一不留神,抓起一挂粽子就跑。那家人拿棍戳棒,边追边骂‘撬杆娃娃’、‘摸狗儿’。逃跑的时候,脸上抹点猪血,说明确实遭过日决,挨过扁担火钳打。偷来的粽子,送到有人读书赶考的人家,卖高价,一两个银元是要给的。因为得了这挨过骂、遭过打的粽子,是要‘中’的。粽子偷得多,可以多跑两家。有些丢了粽子的人家,晓得是这回事,就懒得骂,这就倒霉!我就要骂了。”“你骂?”“自己骂自己贼娃子,臊皮,该打!这‘骂粽子’才卖得脱!”
嗨,这样一聊,更娃真的蹲住了。
练过马步,娃娃们都在长板凳上躺下,由朱儿、黑儿用鸾带将人一个个在腰、胸处绑好。更娃以为好了,黑儿说,不忙,还要绑腿。又拿两根条凳,绑在膝头处,腿就绷直在凳上。然后黑儿抬起这绑腿凳,像推两根大闸板似的,一左一右地往上身压,直要压到挨着额头才算数。这叫“睡凉床”。更娃的脚还离额头老远,就喊黄了,黑儿放缓,慢慢掀。更娃说,这味道像吃药一样,苦的。黑儿说,你要是尽尝甜的,你就完了。娃娃的腿筋软,容易拉,后来当黑儿能把他的腿贴到额头时,就停住一会不动,更娃又喊黄。黑儿说,我在帮你练,你喊个球。我自己还没人帮压呢。
你别说,黑儿还真是个好“助教”,又用上了“转移法”,边压板凳边问更娃,当打更匠除了偷粽子挣点钱,也不够一年到头花呀?更娃说:“够个锤子!还可以卖乌龟、泥鳅噻。每年四月初八佛祖生日,到处都在买乌龟、泥鳅,从上桥头放生。我就在下桥头,用网兜抓。抓了再卖,卖了又抓噻。”黑儿说,我看你也跟泥鳅一样滑了。
“朝天蹬”也是要练的。院子里三面都有廊柱,娃娃们背靠廊柱,朱儿、黑儿用鸾带将其胸、腰和一只腿绑成“三节瓜”,另一只没绑的腿,要帮搬起来,直到脚背碰到柱头。
搁尖子、越腰、撕卡子、走台步,练功项目一个接一个。练台步的时候,男角科生要在脚下绑上厚墩墩的木托鞋,当成厚底朝元鞋练习,一时满院啵啵之声,如敲木鱼。更娃把脚上的皮都练脱了,只好包起布整。
女角则练“鳊鱼上水”,用一根棒子,一头抵墙,一头抵腰,扭来扭去,以灵活腰肢。这些东西,对素儿是小菜一碟,她怕的是,练跷功的时候,她本来是半大小脚,再让穿一个更小的三寸金莲,就有点吃不消。那些学旦角的男娃娃,穿上小小的跷板走路,比外国洋婆子跳脚尖舞还恼火。基本上是大拇趾顶着全身重量,练不一会,脚就不是自己的了。晚上,还要绑着那跷板睡觉,痛得翻身都困难。搞不懂为啥中国的女人都要缠小脚,害得演戏的也跟着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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