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25节作者:
善奎
最吃得苦的还是黑儿,晚上睡觉都把腿拉来靠着耳朵。朱儿拍他肩膀:“该睡了嘛!”蓦然听见黑儿打起噗鼾,才晓得这家伙亡命。“赵疯子”确实练疯了。
次日,秦花脸先集合大家总结,端出一个簸箩,里面是许多铜钱,其实都是他自己的,秦花脸当场就夸了黑儿一顿,抓起三五个铜钱,奖给黑儿。这人拿起竹片来,当恶人的时候,人人都像耗子见了猫;做起好人来,笑眉笑眼,像个好好先生。
日期:2013-04-20 12:53:48
转眼到了端午。满街是挑担子卖粽叶的。更娃心里痒了,练了一会儿台步,就悄悄溜出院子,看见附近就有几个女人,抬小板凳坐在街边包粽子,粽叶一挽,成个漏斗儿,往里面装了泡胀的酒米,用竹签儿戳紧,叶子翻过来盖住,用线几缠几绕,拴的时候,右手不敢松把,用牙齿咬着帮左手拴紧绳子。线头不绞断,等它连着。这样拴出来的粽子就是一挂一挂的。
更娃抓起一挂粽子,没命的跑,那些妇女跑起来都是娘娘步,哪里追得上,在后面吐口水:“短命鬼!”“死瘟丧!”“撬杆娃娃,吃了烂肠肠!”更娃听得开心,一径跑到早就知道的目标人家屋里,送掉粽子,得了赏钱。
回到科社,刚赶上开饭,更娃正想上桌,秦花脸喊了一声“你过来”,更娃磨皮擦痒走过去,秦花脸让他拿起地上的两块火砖,两手平伸呈一字,又用竹板敲他一只脚:“抬起来,做金鸡独立式口。”更娃照办。七八张桌子上的科生,已经动了筷子,拈菜刨饭,吃得热闹,更娃就像个稻草人似的傻站在那里,眼馋着大家吃饭。看看秦师傅,可恶,只管和夏征辔、王斯年在另一张专为师傅摆的、多几个菜的桌上吃饭,像是把他忘了。
更娃站得打晃晃,一只脚不稳,那只吊脚就落了下地。秦花脸停下筷子,去摸靠在凳边的打人竹片,更娃赶紧又做成金鸡独立。这么可怜,唉!夏、王两位颇具长者风度的老师,也不说说情!直到大家快吃完饭,秦花脸才用那大嗓门说,更娃今天练功时间,私自走街串巷,违犯了班规,所以吃饭要“开单份”。啥叫开单份?就是全体吃完了,他再吃。
对不起,娃娃们都是些饿虾虾儿,早就风卷残云,吃得只剩些渣渣、汤汤。
更娃捡了些别人下巴底下的饭吃,没吃饱。又要接着练功,摸着包包里卖粽子的硬洋,眼睛瞅着院子外面,看有没有挑榨菜颗颗、香葱豆花担子的经过,或者是卖担担汤元的。黑儿过来,递给他一个饭团子,是吃饭时给他捏的一砣:“你咋像山上逮的猴子,野性重得很?罚了一次,还想来二次?”
更娃很感激,问黑儿,这样练下去,到啥时候去了?黑儿说:“你这就受不了啦?还早得很。这才是基本功,真正的表演动作,还没开始。内盘们常说,要吃戏饭,就要推得来衫子,耍得来把子,踢得来尖子。这三句话说来简单,却代表几大套功夫。推衫子就包括舞弄褶子、扳翎子、跑马射箭这一揽子表演功夫。”
“啥又是耍把子?”
“把子就是台子上的武器道具,入了行,就要会耍棍子、耍花枪、耍大刀、耍双剑、耍钢鞭,总之见啥耍啥。”
“我是学三花脸的,又不是武行,也要耍这些吗?”
黑儿说:“弟娃吔,川戏里,武丑的剧目不仅有,还很多。像《时迁偷鸡》、《盗银瓶》、《盗冠袍》等,都是。”
更娃说:“我的老妈妈吔!晓得吃戏饭这么恼火,我胀多了,跑来凑啥热闹?打更多好,一天就可以学会。”
“你可不要有逃跑的念头啊!以前有些科社,科生跑了,抓回来抽脚筋的都有。你变都变了虫,只有啃木头。”黑儿说。“科生里,有当过小叫花子的,有放牛娃,有头上顶筲箕卖过黄粑的,难道他们都比你强?要说喊黄,刚学戏的人都喊黄,最后还不是都学出来了。”
日期:2013-04-20 15:30:44
22.陆小姐的情愫
陆会芸几乎每天都要到小院来看训练科生,觉得好玩,就跟着黑儿耍把子,把子耍不圆或掉到地上,她就笑得嗬嗬的。几个师傅经常在陆远舟面前夸黑儿练疯了,将来必成大器。每次陆会芸听到,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陆会芸说不清她是从哪一天起喜欢上黑儿的,也许是初次见到,就觉得这长着包公脸、饱米眼睛的小伙子,眉是眉、眼是眼的,开始是看了就让人想笑,随后就越看越有味道。当他上台和素儿演出《放裴》后,陆会芸被他的眉眼、身段中透出的书卷气,一下感染了,就像每个人一生中,总有某几个影像,会在脑子里深得像烙铁烙的。当场她就觉得裴生就该是他那样子,谁再来演裴生,都变味了。原来,黑儿自有一份内在的“帅”,那张脸就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见着了,就觉得很受看。要是哪一天若有所失,陆会芸不清楚自己今天怎么了。当她走进闺房,一眼看见那张贴在墙上的、黑儿脸上拓下来的眉眼,才突然明白,烦恼的原因是今天没见着黑儿。少女之心,天生就是绵扯扯的、牵肠挂肚、爱钻一点儿莫明其妙的牛角尖的。
黑儿就在离她不远的小院里,这一点陆会芸心里暖乎乎的。于是她就如患了一种莫名综合症,总想朝那院院走。
科生们正在练翻跟头,黑儿练得憨扎劲,她也在旁边耍把子。黑儿练大空翻,跟头翻过后,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没翻到位,重心未跟上。翻五回,总有三回桩子不稳。陆会芸摆着那代表战马的穗儿鞭子,学着台步,走到黑儿身边,一声“站住”,黑儿不知她要干啥,只见陆会芸将穗鞭儿在黑儿那灰巴拢耸的裤子上几拍几打,就给他掸了灰。黑儿脱掉外衣练,只穿件白背心。这白背心还是陆会芸买来塞给他的。希声科社伙食好过很多江湖班子的科社,但衣服就差些,只发了一件布小衣,一件长衫。长衫平时还不能穿,要会客或出席场面时才穿。陆远舟只管大事,科社的经济,都由陆四打理,陆四手紧,诸事精打细算。陆会芸看黑儿脱掉小衣,就只有上身光董董练功,就给他买了白背心,黑儿很喜欢。那白背心天天抓到穿,颜色很快就败了,洗不出来了。陆会芸又买了一件,放在黑儿脱下的小衣下面。
日期:2013-04-21 08:36:01
黑儿练过几遍前空翻后,开始练后空翻、虎跳、抢背、天旋、倒踢、前翅、后翅。进入这阶段,差别就更明显。翻得好的,只有黑儿、朱儿两人,其他都是半罐水,也有跌得鼻青脸肿的。老师只是指点要领,动作还是由他二人领着练。说起来,两人都还是科生待遇,除了秦花脸不时奖励点铜板,并没有薪酬,秦花脸就在管理上比其他科生放松一些。
这天,小院外的街道,突然很热闹,有人沙声大嗓地说:“给钱不给钱,圈圈要扯圆!”又听到镗啷啷地耍得器械响。黑儿给秦花脸说声有事要出去一趟,秦花脸一摆手,黑儿就跑出去看扯场子的,结果是个耍钢叉卖打药的,穿条黑色灯笼裤,拴布带,上身光董董,一柄钢叉耍得呼呼生风,好像那钢叉是喂家了的活物,会听人话,能通人意。要它在背上旋转,它就在背上一个劲地转,旋得寒光嗖嗖。让它在肚子上转,人一仰身,它又在肚子上旋得溜溜转。路数一变,钢叉又在肩背和胸脯之间,来回溜,往返窜,像是累死了耍叉的,它也不会停,宛若叉是主,人是仆;叉是中心子,人是配角儿。黑儿看得眼睛发直,心头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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