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26节作者:
善奎
蓦觉有玩具似的小手,伸到他手心里,却是陆会芸站在他旁边,脸色煞白,鼻梁上冒出细小的汗珠。
那钢叉像是被耍弄得发了脾气,突然腾空飞了起来,耍叉的一声怪叫,双腿蹲稳,反身一仰,两手向后着地,身体成了一个拱儿,那飞叉从空中扎下来,雪亮的三刃叉头,往肚皮上扎。陆会芸一声尖叫,骇得把头扎在黑儿身上。只见耍叉人的肚皮像孕妇似的一凸,稳稳迎住了钢叉,呆滞了那么一会儿,耍叉的收了拱,挺身而起,抓住了刚要斜坠的叉。然后持叉绕场一周,让人看他的肚皮,无血无痕。
黑儿掏出一个铜板,丢进场中一个装钱的破瓜皮帽儿。陆会芸也跟着往里丢钱。打叉人双手抱叉握拳说:“谢谢少爷、少奶奶!”陆会芸脸上一阵飞红,将贴在黑儿身上的、散发着兰麝之气的头拿开,启开下嘴唇一吹,将额上一绺散落的刘海,吹到一边。
黑儿也不是没心没肺,有陆会芸在,他就觉得看什么都色彩缤纷,做什么事都有心肠,连空气里都很酽。现在陆会芸那精致小手就在他掌心里,黑儿心里热烘烘的,趁势将它握得紧紧的。陆会芸也舍不得这种惊骇之中的撮合,由此造成的肢体接触,那么浑然天成,那么纯纯净净。
随着身旁人渐渐稀疏,两人便松开了手。黑儿发现自己掌心里,放了一枚小小的虎斑贝,乖眯眯地好看。陆会芸莞尔一笑,口型可爱极了:“给你耍的!”
日期:2013-04-22 08:11:40
黑儿晓得戏班子演目连戏,都没人会打叉技艺,只有请江湖卖艺的叉师应工。那时班子训练艺徒,没这种科目。自己是学文武小生的,为啥又不能摸摸这槽水性,到底多深?和尚都是人做的。如果学会打叉,班子还用得着请江湖叉师吗。
听说“川东河”的戏班子,经常请一个卖打药的“曾幺猴子”搬目连。那“幺猴儿”身轻如燕,除了吃戏班子的打叉钱,会首的棺材、丧葬钱,还在过年耍狮灯的时候,吃高台绣球钱。那是耍狮灯的一个彩头:几张桌子摞成高台,顶上是装钱的簸箕,看哪对舞狮的,能人叠人耸成高姿,簸中取钱。每次两个舞狮的,耍狮头的站到了耍狮尾的肩膀上,站直了都只能遥望簸箕,望钱兴叹。最后让曾幺猴钻了空子,一套猴儿功夫,反手攀住桌沿,一引体,身子拿大顶似的就上了二三层桌面,再来个眼镜蛇仰身,两臂后扬抓桌,又升一格。到得顶层,几摇几晃,银钱就簸到了边上,探囊取之。
耍过一轮叉后,叉师收拾东西,准备辗(转移)地方。黑儿问叉师,可是曾幺猴子?叉师说,那是他师兄。本人名袁霄汉,江湖上称“袁叉叉”,和师兄一个老鸦守个滩,曾幺猴在下川东耍叉,他就到这南路来卖艺。读书的、操扁挂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们这些人,是艺卖江湖、艺卖黎民,所以哪里码头热闹,就到哪里。
黑儿问袁叉叉下榻于哪家客栈,好登门拜访。袁叉叉说,你问我,我还要问天呢。天气好,也可能大树下、亭子里就是“栈房”了。落雨天,也可能哪里庙子、草庵,都是宿处。老江湖了,不讲究,犯不着把辛苦耍叉的几个铜板,给开栈房的送去。黑儿恭恭敬敬又奉上几个铜板,权当是给袁师傅的栈房钱。说不妨可就近住一家“芸芸栈房”,他也好去当面求教。袁叉叉看着这个彬彬有礼、旁边还有佳人陪伴的年轻人,觉得有意思:“未必你还要跟我学打叉不曾?”黑儿说,正是这意思,刚才看了袁师的表演,佩服得五体投地。袁叉叉说,耍叉要是学起耍喃,不好耍;要是当饭吃呢,这碗饭不好吃,劝他还是不学的好。
日期:2013-04-22 14:06:49
23.向江湖客学打叉
黑儿回到科社时,午饭刚刚开过。饭甑子被底下一个套绳子的木架托着,伙夫将绳子一拉,甑子就升到天上去了。这一套是从别的科社学来的,所以到处都有“东家的饭甑子吊得高”的说法。黑儿正没抓拿,那甑子又落了下来,只见陆会芸衣袂飘飘地从灶房走出来,冲黑儿一笑。黑儿就知道陆小姐去给伙夫打了招呼,心里暖乎乎的,唉唉,这世上,总有一缕阳光,是向着他的!
晚饭后,艺徒们纷纷抬凳子搁腿的时候,黑儿又向秦花脸告了假,去了芸芸栈房。栈房小二说,那打叉的抱着钢叉朝河边去了。黑儿在河边柳林,找着了袁霄汉,正在对着柳树练飞叉呢。树上有个节疤,他就对着那节疤甩飞叉,基本上叉叉命中。这正是黑儿想练的。对那一套卖打药的花式飞叉,反倒没兴趣。
袁叉叉练了一阵,背对着黑儿说:“你来啦!”黑儿上前见礼,袁叉叉说,你这人有牛气。黑儿拱手说,我想拜你为师。“拜师很麻烦的,又是写契约,又是办拜师宴、点香烛叩头。倒不如‘成都到华阳,县(现)过县(现)。’你看,我这人很俗吧!俗透了!但至少我不虚伪。”
黑儿说,好呀!掏摸口袋,有五个铜板,都给了袁叉叉。对方大大方方接了。然后把钢叉交给黑儿:“你先甩一下试试。”黑儿拿好,瞄了瞄那柳树疙瘩,将叉甩出去,钢叉头重脚轻地到了那边,叉把儿撞上了柳树。袁师说,打蛇要打七寸,握叉要握六分。你刚才握叉就不对,握到了后半部,当然要栽跟头了。记住,手要握过中点,再往前辗上那么一分,就对了。钢叉不像箭,后面有羽毛,可以调节飞行中的平衡,只能靠手工控制。否则就会空中拽头。
黑儿调整了握法,不拽头了,却叉中了另一棵柳树。连甩了几次,都不着边际。问袁叉叉,里面又有什么讲究,袁叉叉靠着后边一棵柳树,坐在地下边裹叶子烟,边说:“你要多练!”就不再多说。黑儿甩了一个时辰的叉,手臂都甩酸了,也不得要领。袁叉叉从包包里掏出黑儿给他的几个铜板“谢师费”,把它们叠齐在手里,一吆,铜板就整整齐齐集体转身。黑儿让他再指点一下,袁叉叉说,你不觉得我教给你的东西,已经值这几个铜板了?
日期:2013-04-23 08:38:07
黑儿吸了口凉气:这人“候钱”!转而一想,自己和人家非亲非故,如果不为求财,凭啥人家要倾囊传授?后悔没多带些钱出来。遂对袁霄汉说,谢师理所当然,明天我还到这儿来求教,好么?
黑儿回去清理了一下私蓄,不过五个铜板。秦花脸的队前奖励,也就剩这么多了。这点钱能学来打叉技艺?悬!但至少这钱还可以交一次“学费”。
次日,陆会芸白天随母亲一起,去走了一下亲戚,一整天没见着黑儿。晚上就急不可耐地到希声科社的小院来了。一眼就看出搁腿练功的人里没有黑儿,她也不问谁,一径就到了芸芸客栈,然后又寻踪到了江边柳树处。
黑儿和袁叉叉也刚到。袁师接过五个铜板后,拿起钢叉说:“你看仔细,我是咋个拿叉的,叉头是翘还是平,又是咋个展臂、甩叉的,先做给你看。”黑儿看着他将钢叉头握得翘翘的,引臂时,雪亮的叉刃恍惚就在耳朵前方,两眼在柳树疙瘩和叉头之间来回打转,腿站得稳稳当当,好像还屏住气息,身体纹丝不动,喉咙一声低吟,钢叉犹如贯了一股纵力,中气十足地、出手就稳稳当当地飞行,精准地扎在树疙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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