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28节

作者: 善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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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朱儿、黑儿、素儿等人,就另外“小炒”了。很多基本唱词他们都早已能唱,需要的是雕琢。比如水发功是文武小生很重要的功夫,夏征辔看过朱儿甩水发,就不精道,虽已可登台,但内盘一看就是毛啄啄的。
  别的科生在温习新教的唱词时,夏征辔把朱儿叫过来:“甩水发一要脆,你甩出来,有点‘腻打腻打’,不干脆;二要索,甩出来利利索索,滑刷得很;三要漂亮。转得滴溜溜的,赏心悦目。”朱儿问咋样才能做到脆、索、漂?夏征辔说,你之前打湿过水发吧?朱儿说,用水或清油润过。夏征辔说:“我关心的是打湿到啥程度?”“这倒没有特别留意。”“恰恰这一点至关重要。湿过头了,就重,甩起来就不滑刷;湿少了,就轻漂轻漂,容易散。以半干湿为好。打得湿,拧得干。湿起来,摸着像一条水蛇;使劲扭,又扭不出几点水。”

  朱儿说,我都知道了。
  “我还没说完,你就都知道了?还有,你劲道咋用的?”夏征辔问。
  朱儿说,上身和颈项一齐转。
  “劲道主要在颈项上。甩发的时候,还讲个‘三要’:要精神集中;要浑身上下一股劲;要节奏明快。”

  朱儿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七个字:梗、扬、带、闪、盘、旋、冲。梗,不单是个硬颈项,要腰杆坐住劲,水发从后往前甩,后颈梗住,抛势如蜻蜓点水,用力不见力,用功不见功。千万不可低头猛一甩,这就不脆,不索,还容易伤筋。‘扬’呢?用的是上颈部的扬劲,下巴略用抖动,眼随发梢转。同样不可发力过猛而伤筋。”夏征辔一径讲下去,好像不把这口气抖伸,就会断了话脉。“最后是一个‘冲’,水发直立冲起,用的是冲劲,颈部起泛,劲头略猛,稳住腰,腿肚绷紧,胸部提劲,猛提气往上甩,水发就冲起了。”

  朱儿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系统的归纳,觉得受益非浅。以前跑滩,跟逗逗班走,肯讲的师傅,最多说上三五几句。这夏师傅真是一套一套的。像个得道千年的老蛛,肚皮里的丝简直多,但是刚才讲的,已经够消化一阵了,不敢再多问,多了,哪里嚼得烂?
  “夏师傅果然不凡!称得上是我们希声班的‘箱钉子’!”陆远舟转过一根廊柱,出现在夏征辔面前。“讲出道道来,连我这个外行都听得津津有味。”

  夏征辔忙慌慌亲自搬椅子看座。陆远舟说:“本来想,让你们关起门来,训练它个半年,再说登台献艺的事,现在看来不行了。省上督抚大人下周就要莅临我们镇上,点名要看你演的《做文章》,你们准备一下。”
  日期:2013-04-26 08:35:21
  夏征辔说,应无问题。我们三位师傅,都称得上是“五匹齐先生”,再加上原有春云班的人,角色是顶得起的。科生虽不成熟,但可以穿吼班演下四角,人手是够的,只差行头了。陆远舟说,我已叫人到成都鸿兴隆商行买了几大箱行头,四莽四靠、四担箱,在三倒拐街靴店买了戏靴,明天就可运到。夏征辔说,这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今后科生的教学,也可以和演戏结合,他们在舞台上跑龙套,看也看多了,就更容易上路。

  陆远舟说:“督抚大人是江苏人,还喜欢昆曲,所以我还专门在西坝请了一个昆曲班子雅音班来临江,和你们同台演出。”
  “同台演出好呀!雅音班唱昆曲是不错的。昆曲产生于江苏昆山,是戏中雅曲,康熙年间,就有8人的昆班入川,一直在蜀中献艺,当时很受欢迎,以后相继有来云班、义泰班、舒颐班和这个雅音班组班,都是唱昆曲的。我自己也非常喜欢。”夏征辔说,能和昆班一起演出,真是求之不得。
  演出地点选在一处湖广会馆的戏台,会馆高墙森严,天王老子来了,都只见着一堵墙横亘于街面。青砖一横一纵交叠着砌上天去,中间嵌了一块大浮雕墙,描绘湖广填四川的两大来路,一路挑担跋涉,自行迁徙。一路官兵押解,自东向西。人们只能从墙侧边门进入巷道,才能进到大院,兵勇很容易把门。戏台与各地戏台大同小异,但因为面对着高廊大柱的会馆正厅,廊檐宽阔,楹联夺目,使得整体场合庄严肃穆。

  粉牌挂出,头牌即是雅音班的昆曲戏《思凡》。手持云帚的小尼姑色空(陈妙常)出场就是一连串美妙身段,下面看戏的川督,是一个超级昆曲迷,连身段程式都极为熟悉,当小尼姑云帚左拂,举至头顶,左手内划至胸前作佛手,左撇步,眼视右前上方时,他在面前的八仙桌上轻轻一叩指头,对陆远舟解说:“佛手回望帚。”当那昆旦右帚搭肩,快步“龙摆尾”等一串动作后,帚尾在头上向外平转一圈,顺势从身后搭于左臂时,川督对陆远舟说:“搭肩握尾帚”。至于“云手反握帚”、“蒯脚蓬头帚”、“翻身搭臂帚”、“浅笑招手帚”等几十式,没有不知道的。陆远舟对于江苏人这种对昆曲的喜爱真是服了。

  至于乐曲,更是婉约极了,只听那小尼姑唱出一段曲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们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着眼儿瞧着咱,咱把着眼儿瞧着他。他与咱,咱与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川督一叩指头:“精彩!真是一唱三叹,清柔曲折!”
  陆远舟伸长耳朵听,竟是云里雾里,那吴侬软语,江苏方言,不晓得唱的啥,说的啥,断断续续,有些字句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懂。身旁的爱女陆会芸,已是眼睛东张西望,好像那翩飞的蝴蝶、侧楼上的燕子喂雏,比戏台上美貌小尼姑更好看。再看看台下诸人,没一个的表情,能跟着表演走的。更没人拍巴巴掌,因为根本就没搞懂,找不到鼓掌的坎儿。场下感觉一盘散沙。有人甚至打起瞌睡,其中一个鼾声刚响,就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掌,眼睛殷红地睁开,看了一阵,又睡意袭来。再次被推醒,那睡虫低声说:“一个字都没听球懂!”有了一个睡觉的,就不会是孤例,又有一些也进入梦乡。

  也有一些雅士,极力要弄懂这雅曲,但不仅是江苏话难懂,就是这个字听来像是什么了,却又依依呀呀,绕很长的圈子,换了几道气息,也没落到字根上,要完完整整听明白一句,就很考耳朵了。结果这些临江雅士,也只能一声叹息:“还是没懂起。当真是曲高和寡,曲高和寡!”
  既然听不懂,台下就有开小会的、走动的、买零食的,咳嗽吐痰的也多了。陆远舟看川督皱眉,大块头个子立起来,朝后场横眉瞪眼,做了一个封掌手势,人们又规矩了,但看那表情,不是在享受,而是陪太子攻书。有无忌儿童干脆问大人:“她好久才唱得完?”大人悄声说:“快了快了!”童子嘴一扁:“紧球倒不下去!”
  眼见这《思凡》把场面弄得死气沉沉,本来排在第三个出场的川戏《做文章》,就提到了第二位。川戏的登亮子锣鼓一响,场上精神为之一振。那些睡觉的睁开了眼睛,曲曲拱拱的人,也竖起耳朵。夏征辔扮的不学无术的宦门公子徐子元出场了。穿红褶子,戴方角巾,持折扇。做出可笑的娃娃丑的身段、指爪。他上场百无聊赖,就想起勾引过的丫头,哼起小曲:“愁闷难消解,好叫人头难抬。莫不是玉英到,亲身与我送茶来?”这唱段和刚才的《思凡》的曲儿十分相似,也是曲曲拐拐的昆腔,但观众都听得懂,因为是道地的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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