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戏王 奇过袍哥:伶大王》
第36节作者:
善奎
这时,柳乘风的嫂子,才过来把疯子丈夫连扶带拉地弄回房去。
柳乘风跟了过去,将一块银元给嫂子肖秀珍做生活费。肖秀珍毫不客气地接了,连“谢”字都没有一个。本来,柳乘风是想多给她点的,这肖秀珍要抽几口大烟,他怕给多了,她拿去孝敬烟贩子了,就宁愿细水长流地给。
柳乘风的房门前,已经坐了一帮伶界艺友,有几个还是别的班子的。一见柳、何二人回来,就大倒苦水。
“柳师傅、何师傅,我们锅儿都吊起当钟敲了。”
“听说有人跑去跳端公?”
“那是吃一嘴啄一嘴。多半还是回家穷操!”
“有的人去茶馆讲评书,敲木头墩墩,挣口水钱。”
“还有人装瞎子,上街算命的。”
“上个月一天还能吃两顿饭,现在是吃‘对时饭’!”
“对时饭每天一顿,总还是饭!我只能熬点红苕藤藤、烂菜梆梆喝。”
“天冷,人冻得‘贼嚯嚯’的。想买点柴烧吧,球钱没得!只有在城墙上晒太阳。”
“‘双国葬’,球坛罐!再不准唱,我就要拿针线缝了嘴巴,到督抚衙门外,走给他们看!看把老百姓都弄成啥样子!”
不准唱戏才一月,就把艺人搞成这样,再停演两月,还不把人逼疯逼死!
柳乘风说:“当务之急,是把场面夺开,戏唱起来。现在已经停唱一个月,够了的够了,该唱得了。”
何金枝说:“要是明天就能开锣唱戏,那才好哩。我马上到大慈寺去烧高香!但是,我们说了不算数,没有周孝怀周秃子点头,不得行!他才是管娼、场、厂、唱的总关火。”
“我们集体请愿,一齐去找他!”花脸谢瑶生说。“脑壳硬,就啃脑壳;嘴巴紧,就撬嘴巴!”
“是要去找周孝怀。”柳乘风说,“但是找他一趟不容易,先要想好,有个方案,叫做谋定而后动,不光让他觉得现在唱戏,入情入理,还要切实可行。比如,在哪里唱?这么多班子,怎么唱?啥时开锣?等等。他只消点个头,在我们的申请书上画个猫猫,就行了。”
何金枝说:“可以在颐喜茶园唱。那里原来就是我们艺人供奉太子菩萨的老郎庙,是伶人的地方。梨园界都晓得,老郎庙是乾隆年间川班唱弹戏的魏长生魏三夺起来的,当时那一带还是菜园子,魏三捐款集资修成老郎庙,当了第一任会首,还请了张龛师照管香火。光绪三十二年,周孝怀搞娼、场、厂、唱,把老郎庙拆到了猫猫巷,原来的庙址,修了颐喜茶园,归属商帮的颐喜公司。伶人据理力争,周孝怀出了文约:‘园址为伶人度让与颐喜公司,承办改良戏曲,为伶人永远谋生之所’。在那里开锣唱戏,天经地义。”
周孝怀是忙人,去日本警察学堂学成回来,在成都当了警政大员,已经够忙,又给他扣了一顶“劝业道”总管的红顶子,年纪不大,已成秃子,也许是管得太宽了,所有市政庶务,都归到他名下,脑袋抠多了,头发整掉完了。别的不说,光一个娼妓管理,就够他呛。一万三千多名娼妓,都予以公开登记编号,还对众多私娼,进行暗访。那些天,周秃子微服私访,走遍花牌坊、王家塘、福字街、藩库街、驷马桥等地,竟让他查出暗娼有三万人之多。对公开的“台基”娼和不公开的私娼,都在门上钉了“监视户”牌子。结果不知哪个捣蛋鬼给他一个“总监视户”头衔,而且在晚上给他门上也钉了写有这四字的牌牌,令人啼笑皆非。
“娼”的麻烦还没完,“唱”又找上门来。周秃子在衙署接待了一帮班主、名角。
“我正式请求,脱离伶籍。”何金枝一说话,就“陡峭”得很。伶人,也像娼妓一样,是登记在籍的。
在场一位衙署官员,最喜欢听何金枝唱戏,一听此言,插话说:“何金枝师傅是当今名旦,拥有众多戏迷,脱离伶籍,太可惜了!戏迷接受不了,你自己几十年的修练,也就废了嘛!”
“但是我已经不能在籍言籍,开不了口,唱不成戏,锅儿就吊起打了。脱了籍,我还可以去卖豆芽、卖血旺、卖牙牙饭。”何金枝说。
周孝怀自从上次在阳县见过何金枝当街招摇,形同男妓,趋附于人,很有成见,听他这一说,皱了皱眉头:“双国葬期间,大家共度时艰,又不是仅限你一个人。”
“我也跟何师傅一样,请求脱离伶籍。”谢瑶生说。
雅音班班主立刻附议:“我也请削去伶籍,另谋生路。”
周秃子说:“你们今天是怎么了?都不想从艺,不吃戏饭了?就算停演三个月,到时候还是要开锣唱戏的嘛。”
“就是这三个月,我们熬不过去。”雅音班班主说,“我们班有个叫羊耗儿的艺人,已经饿死了。”
“有这等事?”周孝怀说。
柳乘风说:“戏班子的人,尤其是下四角,好多都是唱一天戏,挣一天的饭钱。我到那羊耗儿家去看过,找不到一颗米,一根红苕,地下倒是有几根黄桷树芽芽,看来他就吃这东西。”
周秃子说,很难置信。
“这个不敢扯谎。我们班另一个艺人王灰灰,现在以背死人为生。羊耗儿死了,就是他去背的,一条席子裹了,弄到沙板桥乱坟葬。同班的艺人,捐不出钱,只能干帮忙,送葬送到沙板桥。”雅音班班主说。
周孝怀自己就是江苏人,想不到昆班会落到这个下场。
“岂止是昆曲班,哪个班子都现惨像。”柳乘风说。“我们班一个旦角崔蝉兰,舞台上是皇后娘娘,天波府的佘太君,现在呢,当了讨口子。天天到东门大桥沙滩上吃残汤剩饭。”
“还有卖儿卖女的。我们班一个艺人,好不容易从茅厕里救了一个临产的叫化婆,现在又打主意要卖生下来的女儿。不卖,只有饿死!”
听他们大倒了一阵苦水,周孝怀没想到艺人已落到了卖女子、当讨口子,甚至饿死人的地步,又听柳乘风说,唱了那么多唐、宋、三列国戏,还没有哪个朝代有这种章法,不免有点腹诽:不晓得是朝廷哪个马屁精,人死了都还拍这种马屁,让老百姓饿起肚皮磕长头。日本尽出革新之士,清廷尽产马屁精,咋不让那小小岛国,马干吃尽?而那“总监视户”的牌子,也让周孝怀感到凡事不体恤民意,都会落骂名。当即就同意在颐喜茶园开锣唱戏。
“这事我是要乘火的。你们也不要遍地开花,到处扯场子、唱堂会,都在颐喜茶园唱。班子多,就轮流唱,对付一阵,就好了。”周秃子说。
日期:2013-05-11 08:23:15
35.争场地,大打出手
戏还没唱,福字街上就干起架来。
九个戏班,都在颐喜茶园唱戏,咋打得过转转?班主们商定,一天演三场,白天两场,晚上一场。如此下来,每班可三天一轮。
但问题又出来了,谁唱白天?谁唱晚上?晚上观众最多,都想唱夜戏。
那当过几天叫花子的崔蝉兰说:“九个戏班,就数我们笙歌班人多,四五十号,白天看戏的人少,只能分点花椒面。该唱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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