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航向——大宋崇宁三年》
第7节作者:
草根读史1
在对学生的培养中,画学十分重视古人的“格法”,要求学生从古人的书画中学习经验,吸取精华。对于格法,宣和画院的画家韩若拙有较深的体会:“凡学者宜先执一家之体法;学之成就方可变为己格”,他在《山水纯全集》中阐释说:“人之无学,谓之无格;无格者,谓之无前人之格法也”。除了传统格法,画学还严格要求“形似”,倡导学生体察物态于细微精准,对动植物的习性、动止形态细致加以观察,力求绘画符合自然法则。这里最为典型的,当若韩若拙。据说韩若拙善作翎毛,每作一禽,自嘴至尾、足皆有名,且毛羽有数,又生动传神,政宣之时被推为两京绝笔。宋人绘画中,形神兼备、逼真生动的佳作比比皆是,应该和画学的推动不无关系。
除了入学时需要通过考试,画学平时对学生的考评,也常常采用考试的方法。考试除诗文论策外,出题作画的题目,多摘取古人的诗句为之。这方面,画史界流传下来不少颇有趣味的故事。
日期:2013-05-26 20: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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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不少画者大都画岸边停着一只船,船舷上立一只鹭鸶,或者是乌鸦停落在船篷上,以此来衬托出船上无人,野水岸边的僻静。取得这次画考第一的画者,却是别出心裁,野渡无人反而画人,画上船夫在船尾卧睡,横置一根笛子。这样的描写,使人觉得野水无人,并非是没有行人,而是十分的稀少。终日的等待使人不免倦怠,藉着船夫的寂寞无聊,从而更加衬托出环境的荒僻寂寥。显然,这位作者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中,善于利用人物的烘托,来加强画作的感染力。
“嫩绿枝头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为了描绘春天的动人春色,许多画者竭力描绘春天的花卉,以妆点春色。有一人却画远处绿荫掩映的楼亭,一个红衣美女凭栏而立。画中用红妆一点,渲染出诗句描绘的色彩,用人点题,将色彩和人的感情揉合在了一起,更加接近诗中丰富的含意。
“乱山藏古寺”。诗句的重点是藏,古寺藏在深山中间,所以画面上不能够显露出来。魁首者的画作,是在画中满幅的荒山,上出幡竿以显藏意。其它的画者,有在乱山中露出塔尖,或者寺院屋脊的鸱吻,并且还有见殿堂者,显然是破了诗中的藏意。
“竹锁桥边卖酒家”。这一句有竹、桥、酒家三个要点,许多画者不知道怎样来形容,于是纷纷在酒家上着墨费工夫。惟一的善画(明朝唐志契认为是李唐),是在桥头竹林外,挂着一幅酒帘,上书“酒”字而已,以示酒家在竹林里面。
“午阴多处听潺”。众多的画者都是从字面上理解,作清流激湍,听者坐其一侧。最后一名的交卷者,画的是藤蔓交错,树影正中,有一人坐在崩崖乱石中间。徽宗览卷之后,点评此画才是真正的听潺者。
“踏花归去马蹄香”。这对画家又是一个考验,因为香味是绘画无法用颜色描画出来的。为表达踏花归来,马蹄留有余香,有一画者十分巧妙地,画上数只蝴蝶围绕马蹄上下纷飞,从而一举夺魁。
又如“蝴蝶梦中家万里”,画者用苏武牧羊假寐,以见家山万里来破题,同样也取得了喝彩。
日期:2013-05-27 17:4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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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考试的学生,可以依此得到升迁。画学隶属于国子监,它的管理和太学一样,推行的是三舍法,“始入学为外舍,外舍升内舍,内舍升上舍”。太学三舍试补、升降及推恩制度,同样也被应用在画学的管理中。学生根据成绩考核,逐级进行升迁,成绩优异者甚至可以不经过科举,直接就能够做官。舍试之后上舍生又分三等,上等的命官,中等的可免礼部试,下等的可免解试。
对于画学的教育,徽宗“万几余暇”,在繁忙的政事之余,仍对它十分关心。不但每月的旬日,拿出御府图轴供学生临摹,并且“时时临幸”,亲自对学生进行指导。画学生的习作少不如意,便指点他们怎样着色用墨,或者重新加以构思。
龙德宫落成,徽宗命绘画宫中的屏壁,受命的画家,“皆极一时之选”。但徽宗只对殿前柱廊上的月季花十分欣赏,问画者是谁,回答是画学新进的少年。徽宗十分高兴,“上喜赐绯,褒锡甚宠”。众人大惑不解,请内侍询问原因,徽宗说:能画好月季者非常少,因为一年四季、早晚之间,月季的花、蕊、叶都会相应地发生变化。这个画者画的,正是春天正午时的月季,毫发无差,故而对他厚赏。
宣和殿前荔枝结实,孔雀偶在其下,徽宗急召大家写生绘画。众多画者各展所长,“华彩烂然”,但所画的孔雀升高登藤墩,都是先举右脚,徽宗看后全不满意,说:“未也”。面对徽宗的否决,大家都感到愕然,事过几天,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徽宗“再呼问之”,大家依然不知所对。于是徽宗降旨:“孔雀升高,必先举左”。面对徽宗这么精准细微的观察,对动物习性的了如指掌,大家不由得彻底折服。徽宗这种别致生动的绘画课,也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画学对学生专业和文化多方面的培养,使得北宋末年的画坛,出现了许多绘画技法娴熟,文化素养深厚,“诗画相通”,“韵高简古”的优秀画家。通过画学成长起来的画家,如:张希颜、费道宁、戴琬、王道亨、韩若拙、赵宣、富燮、刘益、黄宗道、田逸民、赵廉、和成忠、马贲、孟应之、宣亨、卢章、张戬、刘坚、李希成等人,都是徽宗时期画院的名家。
画院名家如云,这一时期的宫廷绘画,也是成绩斐然,留下了众多璀璨夺目的作品。这方面,可以从两件流传后世的杰作,王希孟的青绿山水《千里江山图卷》,张择端的风俗画长卷《清明上河图》,一窥当初的风采。徽宗末期的宫廷绘画,被后人誉为“宣和体”,开拓了绘画艺术的新境界。
画学的设立,对宋代绘画理论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影响。宋代不仅出现了著录性的官修画史《宣和画谱》、《秘阁画目》,还出现了许多绘画通史性的著述,如郭若虚《图画见闻志》、邓椿《画继》、陈德辉《续画记》,地方性画史诸如黄休复《益州名画录》,评传体断代史诸如刘道醇《圣朝名画评》。以及类书《太平广记》、《太平御览》,专门的山水画论著如郭熙、郭思《林泉高致》,韩若拙《山水纯全集》。众多画家将自己在创作实践中得到的心得体会,著述在诗文笔记中,这些理论观点,成为了古代美术理论组成的一部分,对后来绘画艺术的发展,起到了指导和借鉴的作用。
徽宗画学的开创,还对南宋绘画艺术的繁荣,奠定了基础。高宗宫廷画院的诸多高手,比如善画百马百雁的马贲,开启南宋山水画新风的李唐,善画风俗界画的张择端,别有才华的山水画家王希孟,善画花鸟翎毛的韩若拙、孟应之、薛志,以及善画婴儿货郎著称的苏汉臣,几乎都是从画学走出,均为徽宗时期的画学所培养。
如果单从书画艺术的角度看,“崇宁画学”的开设,无疑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它在书画艺术上的应有地位,以及对画史所作出的贡献,其功绩自然不可抹煞。然而,就象是徽宗劳民伤财,不惜民脂民膏修建的宫殿、园林一样,这些被刻意堆砌起来的繁荣,是一种病态的繁华、血色奢华。它的辉煌灿烂,固然美仑美奂,可是,耀眼极目之后,只能让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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