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沿江逶迤,江堤上杨柳依依。
清风拂面,糖糖隐隐能闻到前面这男人身上的淡淡味道,说不出的一种迷人味道,她忍不住将手环上了他的腰,将头靠上了他的背。
三年前,丽江古城,她也这样坐在楚云的摩托车上,这样环着楚云的腰,靠着楚云的背,只不过揽得更紧,靠得更近。
(待续....)
日期:2013-05-31 01:53:19
(续)
那次是四月,一个最残忍的季节——每一朵花都死在它的怀抱。
丽江总能对这份残忍做最后的抵抗。
糖糖每年在这个季节都要到丽江,参加春天的葬礼。
糖糖每次到丽江,都要到一个没有名字的酒吧。
整个酒吧就是三节废旧的火车皮,外加一个蒸汽时代的火车头。
很少人知道老板姓什么,因为是个光头,有人就直接叫他光头,也有人喊他和尚,还有人称呼他大师——每一种称呼他都答应得很痛快。
糖糖并不是为他而来这个酒吧。
有时醉翁之意就在酒!
这里只卖一种酒,十年的绍兴花雕,这里只有一种酒具,青花雨点纹粗瓷碗。
糖糖也不是为酒而来的——也许世上的女人根本不喜欢酒。
这里没有电,只有蜡烛和煤油马灯,当然和尚弹唱时的吉他也是木吉他。
糖糖也不是为没有电的返璞归真来的——也许世上的女人本质上都怕黑。
糖糖是为这里的一个规矩来的——在进酒吧的玄关处放置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只要进去,就一定要戴上面具,并且要出来时才能摘下。
那个叫和尚的老板也一直戴着面具。
来这里的顾客很少是结伴而来的,熟人戴面具就没意思了。糖糖发现的规律是这里的顾客也很少搭讪,即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没几个说话的,不知道一个人的美丑,搭讪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每个人都喝着闷酒。
郁闷的解药也许就是让自己更郁闷点,仿佛等待久蓄的洪水自己去决堤。
这世上郁闷的人并不少,有能力消灭郁闷的人却很少。
糖糖上一次去的时候选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偏偏遇到了一个不是来和闷酒的人。
那人进来后,东瞅瞅西瞅瞅,坐在了糖糖的对面,也许因为他是发现这个女人是唯一戴了和他相同的面具,也许是他有一种天生的灵敏,知道这面具下面是一张美艳无比的面孔。
那人就是楚云。
他后来告诉糖糖,李辽一双举世无双的手,他自己就一个举世无双的鼻子,从气味就能闻出是不是美女来。
他没有告诉糖糖的是,他在青青俱乐部喝酒的时候,总是闭着眼睛喝,叫到他房间的女人,他不是用眼睛去选,而是用鼻子去选,总算练到八九不离十。
当时楚云端上酒碗时,不是先送到嘴边,而是去碰了下糖糖的酒碗,说了声“干”,碰得响,说得也响。
很多酒客望向了他,于是,楚云又叫了几碗酒,对着其它桌上的客人遥遥举起,说了声“干”,就真干了。对于不干的人,他还劝道:“酒嘛,就是水,这酒简直就是凉水。”
他确实没喝过花雕,和李辽喝酒从来就是喝最烈的,下喉像火苗在烤着喉咙的酒。
几碗干下来,糖糖就看到了他在擦汗。
糖糖笑了,无论谁也看不到她面具的笑,陪着干了一碗,因为她看到眼前这男人现在微醺薄醉时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火苗,什么时候能变成火焰呢?
楚云终于放下了酒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要觉得我无礼,我没读过什么书。”
糖糖没回答,只问:“你来丽江多久了?”
“今天才来”
“你来干什么?——不要觉得我无礼,我也没读过什么书”
“我出来散心的,媳妇儿跟我们村的牛贩子跑了。”
“好在不是人贩子。”
“人贩子的话,我会扭断他的头,你信不信,我扭断过一头野猪的头?”
“信。”
“那你叫什么名字?”
“唐唐,荒唐的唐,不是糖果的糖。”
“不,你应该是糖果的糖——我打赌你一定长得比糖还甜。”
糖糖不觉得有趣了,而是感到无聊,冷冷地说:“没人参赌,你也不会知道赌局的结果。”
楚云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和尚老板喊:“如果摘下面具,会怎么样?”
和尚老板笑道:“不怎么样,就是会被打得面目全非,和戴了面具一样的效果。”
楚云立即摘下了面具,说:“来打吧!你信不信,我扭断过一头野猪的头?”
糖糖终于看到了面前这男人眼里的火焰。
“信”和尚老板笑道——其实他还有一个外号,叫弥勒佛。
“那来打吧”楚云道,又坐得四平八稳的了,还直直地望着糖糖。
“我的脖子又没野猪的粗,怎么敢打你呢?”
“怕死了?”
“怕得要命!”
楚云拍拍胸脯,洋洋得意地笑道:“知道厉害就好,那你也摘下面具。你不摘下面具我一样扭断你的脖子。”
“我又不是拐走你老婆的牛贩子。”
“你摘还是不摘?”楚云捞了捞袖子。
“摘就摘嘛,干嘛这么凶!”和尚老板话没说完就摘下了面具。
所有的酒客都看到了和尚老板那张郁闷的脸。
其实郁闷还有一种解药,就是看到别人比自己更郁闷。
酒客们都笑了,甚至都有了摘下面具的冲动。
独有糖糖心中恼火,感觉面前这男人也太霸道了些,真想拍桌而起,为老板打抱不平——她也有信心拧断这男人的脖子。
偏偏那男人还在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不想知道。”
“我叫果果,糖果的果,不是裹脚布的裹!只怪你没塞住耳朵,你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哈哈”
酒客们再也忍耐不住,哄堂大笑,大笑之余,还有好几人摘下了面具,喝光了碗里的酒。
眼前糖糖的怒气就要发作,和尚老板趋前几步,对着楚云说:“先人,你欺负我十几年了还没欺负够吗?还要得罪我的客人吗?这是我的老客人呢!”
糖糖问道:“他怎么欺负你的?”
老板道: “十几年前,我们穷得只能买得起一个馒头时,他会把那个馒头硬塞进我嘴里,我们一起在街头打架,我不肯先跑时,他会骂我十八代祖宗,甚至,甚至我开这个店差钱时,他借给我十万块,但写了一张年息一倍的高利贷借条,限期五十年后必须还——你说他是不是欺负我太厉害了呢?”
这次的酒客们的笑声更大,摘下的面具更多,喝得酒也更多。
糖糖却不知道是该继续恼还是笑,只是暗骂自己笨,没看出他们是多年的老友。
楚云反倒老实了,恭恭敬敬地端着酒碗对糖糖说:“我看不惯喝闷酒,就当给大家开了个玩笑,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大家快乐就好。”
“快乐等于很快的一乐!”
“你是哲学家?”
“作家”
“作家也是人,是人都喝酒,喝!”
“喝!”
(待续...)
日期:2013-05-31 01:5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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