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怡啊,既然窗户纸都捅破了,我就直说。我不放心千金继续这样混日子,你管不了她我这做父亲的替你管,本来我就有这个责任。你们一家搬到长乐镇住,我让珍珠妈带着千金学过日子,不会耽误你多久,最多一年,等千金能自个儿料理家务了,你们再搬回来。”
话说到这份上,景怡对多喜唯有感激,能不依他?只是担心和舅子们相处不来,一个屋子里住那么多人,这出戏不闹腾才怪。
多喜料想女婿怕见大舅子,便开解:“秀明对你态度恶劣我知道,但那也是有原因的。你们俩从小学一年级就同班,又是同桌,你那时住你姥姥家,离我家近,常和秀明一块儿上下学,街坊邻居都知道你俩是要好的朋友,相互把对方家的门槛都踩断了……”
景怡暗自否认:那时您儿子天天逼我替他写作业,抢我的文具书本,花我的零花钱,他是校霸,要找小喽啰,相中我跟着年迈眼花的姥姥,没人撑腰,把我攥在手里欺压,我能怎么办……
多喜又说:“千金是秀明的小妹,除了我,家里就数秀明最疼她,你看他现在怎么宠珍珠,当初宠千金也是一样的。”
景怡笑道:“那是,老……大舅哥对千金是好得没话说,所以千金一跟我吵架就说要找她大哥告状。”
“哈哈,他们兄妹感情深,有时连我这个父亲都比不上,秀明把千金当成心肝宝贝,生怕有人欺负她。你瞒着我们悄悄和千金谈恋爱,又冷不丁上门提亲,我当时都惊出一身汗,更别说秀明。”
回想那年端午节,景怡一手提粽子一手提彩礼,兴冲冲跑到赛家。结果话刚一出口,屁股没坐热就被秀明持刀追出,在长乐正街上来往奔驰十多趟,四邻震惊,警察出动方才收场。景怡还记得秀明高举菜刀,回头冲拼命拦阻的佳音喊:“从今往后你带着珍珠好好过,我砍死这没天良的流氓畜生王八蛋!”
在他心里就认定景怡利用同学身份为掩护,无耻勾引了年幼无知的千金,盛怒之下不惜挥刀相向,以命抵命。他是对妹妹爱之深才对自己恨之切,这点景怡倒想得通。
多喜说:“你在我们全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宣布和千金的关系,秀明说他当时的感觉就好像被拦路抢劫一样,之前你又是以他朋友的身份登堂入室,他认为你是为了诱拐千金才假惺惺跟他好,加上千金一味相着你,反过来对他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他觉得遭到了双重背叛,一边是最疼爱的妹妹,一边是最要好的朋友,他能不记恨,能不着急上火么?”
“是,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尽量躲着他,以免起摩擦。”
“这样不对,他跟你是亲戚,是你老婆的亲大哥,早晚还是要相见。难道说你想暂时敷衍着,等我死了就让千金和秀明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怎、怎么可能,爸爸,那种没良心的事我死都不会干!”
“就是说嘛,你们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只要彼此有心,没有解不开的疙瘩,不如趁这个机会摒弃前嫌重修旧好,我也希望我儿子能重新交你这个朋友。”
早饭吃过,多喜成功说动景怡,心里十分高兴,也不耽搁,下一站直奔老二赛亮家。
昨夜又下了一场雨,旭日清新,东边冰蓝色的天际浮游着几条红线状的霞云,天幕下的城市已叽叽喳喳闹开了。亮的这个别墅位于小区中央,很安静,美中不足的是朝向偏西,冬冷夏热,装修时多喜给出了个主意,在院子里栽几颗高高大大的银杏树,挡住西晒的阳光和冬来的寒潮。银杏叶子绿得久,现在这时节也还翠,多喜走到那树下便听树梢上歌声缭绕。
“官人你好比天上月,为妻可比月边星,月若亮来星也明,为什么月儿若现又若隐。官人你好比天上月,为妻可比月边星,月若暗来星也昏 ,为什么孤星追月独飘零。啊,天上月,月边星,只到月宇澄清时,星月同辉映,不负有情人。”
婉转动人的唱腔,不是他那曾为越剧名角儿的二儿媳会是谁?
多喜眉头再次锁紧,媳妇唱出如此哀怨的曲段,两口子的矛盾显然持续着。
美帆没料到公公会大清早跑来,家常穿的连衣裙令她羞见长辈,来不及更换,忙拿件羊毛披肩围上。
日期:2013-06-03 11:47:47
“小亮上班去了?”
多喜进屋没瞧见儿子,打量这会儿才七点多,儿子未免出门太早。
美帆端茶过来,尽力赔笑说:“他昨晚加班,还没回来。”
多喜猛一抬头,惊得她差点手滑。
“他一整晚都在单位?又熬通宵?”
“是呀,昨天抛下工作回家看姑妈,完了那边儿的事又不能耽搁,所以他昨晚送我回来以后又去加班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干完?”
“不知道,大概快了。”
多喜又抬头看钟,揪紧心咬紧牙,骂骂咧咧:“这混小子不要命了,三天两头熬夜加班,能挣出一座金山么?”
美帆适时接话:“他工作就是这么忙,连吃饭都快顾不上了,所以昨晚听您说要搬回去过,他就急了。”
“他急他的,该怎么办我昨天说得很清楚。二媳妇,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美帆假笑应付,“我无所谓,怎么着都行。”
“那就好,珍珠听说你要过去住可高兴了,那丫头喜欢唱戏,老缠着她爸妈说要考戏校,有你这个专业老师,正好可以指点她,你看她是这块料吗?”
“哦,珍珠这孩子嗓子好模样好身段也不赖,可惜个子太高了点,听说快一米七了,一般唱旦角的身高165以下合适,否则不好和人搭戏了。”
美帆唯恐公公继续说搬家话题,忙捧上茶杯:“爸爸,这是上好的普洱,您尝尝。”
多喜喝了一口,滋味浓郁,甘甜润口,再看茶汤红亮清澈,确实是好货色。
“这是我爸爸的朋友从云南捎来的,昨天我带了些回去,您要爱喝就让佳音泡给您。”
“二媳妇。”
“是,爸爸。”
“你好像一直直呼你大嫂的名字啊。”
美帆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多喜又说:“你跟珍珠妈是好朋友,过去相处随便没什么,可既然嫁到同一户人家,互为妯娌,该怎么称呼就得照规矩来,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美帆好气又好笑:“爸爸,这都什么年代了,别人家不都是随口称呼嘛。”
“我知道,城里人现在都张口乱叫,我们镇上的人家还是很传统的,一个家要安泰,长幼秩序就不能乱,你身为弟妹,随便叫大嫂的名字很没礼貌。”
“爸爸,您说我没礼貌?”
美帆按住胸口,难以置信反问:“我像是没有礼貌的人?”
多喜微笑:“你是曲艺工作者,又出生在越剧世家,自然是个斯文人。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希望你以后注意这些细节。如今时代是不同,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咱们该留的还得留。我想你戏唱得好,书念得多,吟诗作对比那文化人还在行,不会反感咱们国家的传统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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