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9-08 20:49:21

　　二
　　形势发展之快，出乎主父偃的意料。
　　推恩令一实施，马上带来连锁反应。梁王、城阳王反应最快，上奏疏请求分地给各位弟弟。皇上马上下诏同意，并号召诸侯们向二王学习。诸侯王们猜出了了皇上的意图，唯恐落后招致他的不满，于是，都急着拆分王国家产，分给子弟，也算是息事宁人；他们的那些庶出子弟们，也都巴不得早点分，多分点，过把封侯的瘾；郡守们早就受够了国王们的气，盼着此次行动能削弱诸侯的实力，于是都千方百计，推波助澜。拆分后形成的侯国，根本无法像过去的王国那样独立，必须接受郡里管理，新侯们可没有资本在郡守面前耀武扬威了。

　　主父偃很得意。皇上对他很器重，让他以侍中身份协调指挥推恩令实施工作，连丞相等外朝大臣都被晾在了一边。
　　国王们都想打通主父偃的关节，主父偃故意怠慢他们，待到千百两黄金送到手后，再哄骗他们，戏弄他们：
　　“你想保留二十座城池，真是痴心妄想！我向皇上汇报，他只答应了八座；多出的这四座，都是我求情得来的。”
　　国王的子弟们，也都托着关系找到主父偃，主父偃有求必应。只要送些黄金来，主父偃总会让他们大喜过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一解心头之恨似的。有的人感激涕零，有的人受宠若惊：
　　“主父大人，小侯受封过多，实在问心有愧。”
　　“有什么愧，我还想把你哥哥的国全分给你呢！”
　　主父偃百忙之中也没有忘记，是给燕王刘定国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哼哼！这次推恩分封，就不劳驾燕王了，因为我要让你身死国灭！”

　　主父偃出资，雇请武林高人保护着刘定国到处追杀的死对头来长安，重新充实了早已拟好半年多的诉状。大堂之上，有多位证人控告，有一卷一卷的证言，皇上一看，只得下了诛杀燕王的诏令。可燕王早有预感，畏罪自杀了。
　　关键时候，主父偃又为恩人卫青出了一把力。他趁龙颜大悦，不失时机地提起了立后的事儿，皇上微笑着，频频点头，接着就召集来群臣，二话不说就公布诏令：
　　“朕决定立卫子夫为皇后，立刘据为太子！”
　　群臣对决定并不惊讶，惊讶的是主父偃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田蚡等人更是嫉妒气愤得不得了：
　　“这个老匹夫不学无术，却能蛊惑君王，独揽大权，让我们这些大臣情何以堪？”

日期：2012-09-09 15:41:26

　　主父偃的同乡、王太后身边宦官徐甲，消息很灵通，想把听来的话语和自己的担心，都讲给主父偃听，于是，嗲声嗲气地说：
　　“哟，主父兄，你倒是很自在。你知道吗，外面关于你的议论可多了？”
　　“什么议论？徐兄直说就是！”主父偃受不了徐甲的做派。
　　“呵呵，只是——”徐甲拇指向上一翘，故意买了个关子。
　　“徐兄，只是什么啊？好与坏，一言以蔽之，但说无妨！”主父偃真有些不耐烦了。
　　“好，好，好！那我就直说了。”徐甲这才道出原委，“众人都说你飞黄腾达，飞扬跋扈，来得太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主父偃的一连串狂笑，声音听起来很瘆人，让徐甲摸不着头脑。
　　“徐兄，”主父偃像开导小书童一样拍着徐甲的肩膀，“我要的就是这个‘横’！这辈子等的就是这个‘横’！”
　　听了主父偃咬牙切齿的话语，徐甲仰起头来，重新审视这位老同乡，只觉得老头的花白的胡子和眉毛像是竖起来了似的，有些狰狞。
　　“徐兄，你知道苏秦的故事吗？”主父偃好像换了个话题。
　　“怎不知道呢？”有了卖弄的机会，徐甲是不会放过的，“他饱读诗书，却无人问津，十多年里浪游天下，忍受白眼和冷遇。后来怀揣六国相印，耀武扬威，兄弟嫂妹妻妾无不前倨后恭，也让他看透了世态炎凉。”
　　“徐兄，你看，我与苏秦比如何？”
　　“可有一比！”徐甲不假思索地回答。
　　“徐兄啊！岂止是可有一比啊！”说着，主父偃的眼圈有些红了，他站起身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声音有些颤抖，“哼！我遭的是什么样的罪呢？”
　　徐甲又仰起头来，神态严肃地倾听。
　　“苏秦苦海遨游，来回往返，他总有个岸！我出道以来，一直是漂泊江湖，苦海无边啊！他还有个家可回，又妻妾等候；我呢，父母把我赶出来门，亲兄弟翻脸不认人，我才真是无家可归的啊！”说着，他竟下了一行行的老泪。

　　“苏秦断断续续总有人追随，可我呢，宾客个个弃我而去。苏秦远行还可与人借款筹资；我呢，只得当东当西甚至卖儿卖女才能糊口度日，才能筹措川资。咳——”
　　徐甲听得也掉下泪来，不过，他还是先站起来，给主父偃擦泪。
　　“苏秦游说各国，不管他的主张是否被采纳，诸侯都是以礼相待，我呢——”说着，掀起了裤脚，咬着牙说，“你看，这是他们的狼狗咬的！”
　　徐甲嘤嘤地啜泣起来。

　　“苏秦落拓十几年后，就时来运转；我流浪四十余载，今日刚看到荣华富贵的影儿。我算是看透了，大丈夫活在世上，就该吃五鼎之食，尽享荣华富贵；若是不能拥有荣华富贵，宁可让别人用五鼎烹煮了自己！”斩钉截铁地说完之后，他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了一句话：
　　“我已是日暮穷途的人了，只能够倒行逆施了！”
　　“主父兄啊，我总以为我是世界上最苦的人，却原来，你的心比我还苦啊！”徐甲也不再用那种阴柔的腔调，“在这世界上，你我都是天涯沦落人，都是穷途末路之人，既然要倒行逆施，那么，我们就一起做！”
　　于是，两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