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注意到雨寒有个小动作,每次与食客打趣时她都会将旗袍开叉处的左脚有意无意的向外伸出,小腿绷得笔直,极美好的线条。脚尖轻抬,将那尖细尖细的鞋跟紧贴着地面似有似无的起起落落,踢踢,踏,踢踢,踏。极慢的动作,极轻的声音。不经意会错过。谁也没错过,她走了,那声音依然在,开始在心里持续的轻轻慢慢的起落。
日期:2014-03-10 13:16:34
雨寒是刁钻厉害的,熟悉雨寒的人从不轻易惹她。她是纯正的北京人。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不紧不慢,不急也不慌,一副天塌下来自有人顶着的心安。她自个儿管那叫大气。平常就算是跟人急了,声音也不大,只是说话的速度明显加快,你得将耳朵全部竖起才能听清那里面的每个字,要不早就滚作一团,不知不觉就滚到哪个姥姥家去了。那满嘴的京片子在她嘴里不停歇的打着弯儿乱跑,跑出个三四辆火车穿来穿去都不带撞上的,要多遛就有多遛。她若真跟人急了,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不带脏字的骂你十个小时都没问题。你听累了她还能接着来。直骂得别人求爹爹告奶奶的请她住嘴。
有回店里接待个国内来的旅游团,其中有个女的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火非得在这儿挑事。不是说菜没洗干净,就是不好吃,完了还非得叫老板出来说话。雨寒一开始还挺和气,一直解释加赔礼道歉,想着不知哪个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没承想那女的一看雨寒还挺好说话的,又那么客气,倒来了劲了,没完没了的上纲上宪,非要厨师出来道个歉才肯罢休。
雨寒一听就急了。她是个极护犊子的人,自己的朋友自己怎么骂都行,别人若多说一句都得天翻地覆。她收回了一直稍息的脚,站直了开骂。骂了什么,念之离得远一句也没听清,但看着周边的人都跟着点头,估计还挺有理。足足一个多小时,生生的把那女的骂得痛哭流涕才算罢休。
雨寒其实很少生气,轻易不发脾气。即便发脾气骂人,那也是别人生气她不生气。骂完了,依旧慢条斯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像是再没那回事。听雨阁的工作人员,雨寒的所有朋友,包括若男在内,没有一个人见过雨寒跟谁真急过。念之见过。
那时念之来泰时间还不长,既不认识李明智医生,也不认识谢子轩,甚至连许若男也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而已。生活圈子极小,每天定点从别墅到听雨阁,再从听雨阁返回别墅。
有天下午,念之闲极无聊,早早跑到听雨阁坐着看雨寒指挥服务员布台。
那天雨寒破天荒的换了条深蓝色的短装旗袍,也很漂亮。她皮肤白,穿深色从不见老,只会衬得肤色若雪。
终于肯换颜色了,这是念之的开场白。
雨寒回头白了念之一眼,不说话,只是笑。
很漂亮,穿蓝色也很美,念之夸赞道。
那是,雨寒毫不客气,立刻承认。
颜色都换了,干嘛不换个样式?念之再问。
听到这句,雨寒脸色明显有些暗沉了下来。灰白之色悄悄的蒙上了那张白皙的脸。
她哼哼两句,算是回答了念之,转开头去继续忙。转脸。她却瞪圆了眼睛对着眼前的服务员吼,这么脏,谁洗的,再换一张来。
服务员看出雨寒的脸色有变,赶忙抱起那桌布往内堂去了。念之不知,仍坐在高高的吧凳上摇来晃去。翘着二郎腿笑,那位大姐,你听见没有?问你话呢,干嘛非得跟这旗袍没完没了,天天穿,你不烦啊?
雨寒依旧无语。
姐姐,哪天咱们换个样式行不行?穿点别的给我亮亮眼。
别说了,换不了,雨寒终于回答,声音冷得像块冰。
念之手里此时多了一本菜谱,她低头看着根本没注意雨寒的变化。一边翻一边还接着跟她打趣,姐姐,你不穿你会死啊?
会死!雨寒突然暴喊,猛然回头看住了念之。念之吓得一怔,抬起头来,看住了眼前的那张脸。那已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铁青黝黑,眼神里满是吓人的癫狂之意。
两人静静的对峙着,谁也不再出声,空气里只剩了死寂。
过了很久,雨寒将手撑住了桌子,挺起胸脯大口的喘气。念之过去扶她,雨寒甩脱,依旧不说话,用手指了指里堂,念之便拖着她往里堂走去。
她们躲进雨寒的办公室。雨寒坐下,幽幽开口,对不起,念之,吓着你了吧。
别说话,喝水,念水将她放在写字台上的水杯推了过去。
其实……。
不用解释,雨寒,哪天想说了再说,念之别过脸去不再理她。
好,雨寒点头,不再说话。
关于雨寒的过往,念之是知道的。情感方面的事情,雨寒也未曾有过隐瞒。只是有一段,雨寒从来不提。念之也从来不问。
日期:2014-03-11 11:16:57
雨寒的年纪比念之大了六岁多。她们曾是同事。都是慧文酒店的员工。雨寒是酒店餐饮部的经理,比念之早到慧文酒店许多年。念之到慧文酒店工作时,雨寒已算是那里的老员工了。而念之当时只是个刚从财经学院毕业,初入社会的小菜鸟。念之当时被分在慧文酒店的财务部,当了一名出纳。
慧文酒店的餐饮部实行三班倒。茶餐厅的生意又是晚上的客人偏多,所以雨寒总是下午才到酒店。经常上晚班。而念之则是正常的朝九晚五。因此俩人碰面的机会很少,基本没有交流,只是面熟,见面也只是礼貌的点点头便擦身而过。
念之与雨寒真正开始熟络起来,还得感谢那年的元旦晚会。
大概是在念之到慧文酒店后的第二年。因为财务部的一次部门聚会,念之唱了一首歌,财务部老大便惊为天人,赏识不已,于是当年的元旦晚会,他提出让念之给财务部出个节目,要她去表演独唱。念之推不过,只好应承下来。好在有餐饮部帮忙。念之表演唱,雨寒手底下的那些女孩来帮忙伴舞。
雨寒当时是那支伴舞的组织者,所以与念之接触的机会便多了起来。念之一开始还以为雨寒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因为雨寒长得漂亮,非常漂亮的那种,身材也极好。那会儿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短发,而是长发披肩,发尾被烫成了卷曲的大波浪,下班的时候总是闲散的披散下来,像盛放的玫瑰,一朵一朵的缀在那里,衬得那张精致的脸更显得柔媚娇柔。雨寒当时被封为慧文酒店的店花。追求者更是无数。或许被太多的赞美与宠爱包围,让雨寒看起来总显得有些高傲。
念之至今记得,当年的雨寒就极爱穿旗袍。只是面料比较粗陋,样式也过于简单,但那时的雨寒穿来就已经很美。虽不似现在这般高贵,也因为那份清纯耐看加分。每次经过念之身边时,她总将腰板挺得笔直,头也总是高高的昂起。看人的时候,拿鼻尖来看。原本就很高的个子还总爱穿双细根的尖头皮鞋。鞋根处应该重新镶上了一层耐磨的铁皮,走起路来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清脆,有自己的节奏,极缓,极慢,极闲散,不很着急的样子。隔老远,别人都知道慧文酒店的店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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