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休本来是情僧》
第12节

作者: 吴光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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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泛起母亲容颜以及残留正念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丝光亮。但它是那样幽暗,合于今夜的梦境,越来越困顿,越来越暗淡,离自己越来越疏远……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与冰冷的湖水融为一体,死,变得并不可怕,甚至有几分静谧的香甜。生,也无留恋。
  他就要彻底崩溃,朝向死神飞奔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年谱》记载,母亲的信使闻讯赶到,急忙大喊:“和尚,毁身失孝,别干傻事,悟道有的是时间,如果自杀了,就悔之晚矣呀!”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激灵灵把他打回现实!
  他决定——进京觐见母亲。

  这是十六年后的重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一休,回到了他魂萦梦牵的母亲的家。他在这个俗世的根。
  待续——
  日期:2012-08-06 16:31:41
  接上篇——
  望着消瘦的、个头儿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一休,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望着双手捂住脸抽泣的母亲,望着她抖动的、瘦削许多的双肩,一休的泪水无声滑落。他关切地搀扶她坐在那里,默然良久。
  “千菊丸,不,宗纯师父,你看上去很痛苦啊!”母子连心,充满爱心的母亲对于孩子的了解不会随着时间而钝化,“不过,你竟然变得这么出色,堂堂正正,一表人才……”
  “我很出色吗?生死大事未了,我还有很多迷惑,始终领悟不了。”一休的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阴云。
  “不要着急嘛,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引领。难道你忘了‘痛苦越多,领悟越深。’”

  “啊,记得,这是上一次您的临别赠言,只是那时还不太懂。”
  “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嗯,我想去拜坚田禅兴庵的华叟大师,做他的弟子,继续修行参悟。”
  “啊,华叟大师那里可是以全日本最严厉的修行而闻名的。你,可要珍重啊。”母亲的眼睛里晶晶莹莹的,溢满嘉许与关爱。
  “您放心吧,您可也要好好保重啊……”
  几天后,一休与母亲依依惜别。他道心坚定,决心继续寻求纯洁的信仰。
  深夜的客栈安静无声,月光依旧柔和地照射,坐在床上,一休的眼泪不断流下。这一别,不知又要多长时间。

  华叟宗昙是继承临济宗禅法的高僧,曾身为大德寺第23代住持。但他并未在本寺大德寺住过,而是在坚田那个贫寒的小庙里度过了一生。
  一休来到禅兴庵求见华叟大师的时候,山门峻拒,无人搭理,吃了回冷冷的闭门羹。他暗暗发誓:“如果要是得不到大师开示,我就决心死在这里。”于是,露宿门外,睡在草窠儿里。或者晚上就去湖边找条空船盖条破草席一卧,大清早又赶回庵前跪伏祈望。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看门的和尚劝了很多次,又回禀华叟师很多次,都无效果。

  这样过了四五天,正赶上华叟大师要去附近村子赴斋饭。出门看到一休跪在门侧,就吩咐左右说:“怎么几天前这个和尚还在这儿啊,赶紧泼水杖逐走。”
  几个和尚遵命,对他棍棒加身,又找来木桶往他身上泼水。一休把心一横,眼一闭,硬是不走。挺身打坐,专心用功。据说那已是深冬,日本国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一盆凉水,可鉴一片冰心……
  华叟斋毕归来,看到他依旧跟座小山似的屹立不动。于是,招呼他先进来,但还是准备随时打发他走。直到问话的时候,至诚所感,一语投机,才终于收留了他。服侍师父,这一跟就是九年。
  这是“二祖断臂”,“程门立雪”的一休版。古时求法就这么难,真心求法的人道心就这么坚。难怪西藏大教主莲花生大士,离藏前开示心要的最后一句是:“尊师、重道、实修者得之……”
  一休重道若此,尊师亦然。
  华叟是滋贺祥瑞寺开山,不贪名利,不住大德寺,禅风严格,作风辛辣,从来不留情面,这些后来也影响了一休。有一天,华叟师父让一休为他切药草,看到一休指伤出血,血染垫板,就直视骂他道:“你这么强壮,但你的手指怎么如此软弱!”一休听了,不但不稍有厌烦,反而忍着痛,手上更加用力,辛苦地干下去。大师看了,脸上这才微微露出点笑容。后来,华叟大师病重的时候,大小便失禁,弟子们都使用工具清理,唯有一休毫无嫌恶,更加体贴地直接用双手去收拾。并且认真地说:“自己老师的便秽,还有什么可嫌厌的吗?”众人都觉惭愧。

  待续——
  日期:2012-08-07 18:29:51
  接上篇——
  禅兴庵的生活更加清苦,原以为跟谦翁大师一起生活已经习惯了贫困,没想到到了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休还要做副业以谋衣食之资,他得经常做一些香囊与彩衣偶人拿到城市里去卖。稍微觉得卖出的钱够用了,马上再回到禅兴寺修持。这样来回跑,也不置办必要的旅具,鞋和斗笠都破破烂烂的。因为禅寺里连被子都没有,冬日太冷,他就到湖边找相识渔夫的渔船,裹草席通宵坐禅。那渔人好心,怜悯他能耐饥寒,偶尔也为他准备些饭食,但每每被刻薄而不愿多事的渔人妻子,当面倒进湖里。一休也从无怨言。这种日本曹洞宗祖师道元所说“学道者当贫”的生活,他自此一生都在秉持。但是,尽管刻苦用功,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是不得要领。一休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找到入门的路径。并且,还是没拥有足够的能力与勇气去解救那些穷人,不能像谦翁大师那样融入到民众中去。经常,他会遇到自己抨击的那些“五山派”的混混儿僧人,他们反而嘲笑他——

  “怎么着,宗纯,你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你说了那么多狂话,可是却什么也不会做。”
  “还不是一样黑漆漆饭桶一个……哈哈哈……”
  他也记得,母亲曾经跟他表达过,自己还是不能从把她赶出宫的那些怨恨里解脱出来。她特别希望他能用佛法来帮帮她,让她找到心灵的光亮,把她引导到安闲快乐的世界中去。但他现在,还是不能,还是没有这个能力。自己还没觉悟,又怎么能引导别人觉悟。
  这些事情纠结在一起,让他困扰而不能专心。但是,他一直在努力。他的愿化入生命,也一直在冥冥之中引导他朝向目标默默前行。
  禅堂上,日课中,华叟大师的香板可也是从来不留情面的……“啪!”

  “啪!”之声,不绝于耳!
  放下一切!排除杂念!
  终于,第一次的开悟在意想不到的时机出现了。
  通常,在到达彻悟之前,禅僧都要历经几次重要开悟。每一次都有相应的质变。而每一次开悟都在你尽力准备之后、毫无预感之时降临。
  1418年,一休25岁的时候,首次开悟。当时,他是在听盲艺人表演平曲《只王失宠》一段——讲的是歌舞女“只王”和妹妹只女与母亲流浪京都卖艺,技艺精湛而闻名全京。于是得到当时权倾一时的大臣“平清盛”的宠幸。平清盛对于只王宠爱至极,问她想要什么宝物都会找遍天下为她寻来。不过后来,平清盛却又因为另一位舞伎“佛御前”的出现而移情别恋。只王衔恨而去,临行前在隔扇上写下一首俳句:“或荣或枯皆野草,夏去秋来魂自消”。

  不久,平清盛又厌倦了佛御前,回头找只王见面。只王因此深感男女情爱之善变、世间一切之不可恃,于是放下一切,在21岁时与妹妹只女(19岁)、母亲刀自(45岁)一起在今日只王寺的地点剃度,出家为尼。尔后佛御前也在此出家,四人结庐隐居修行度过余生。
  一休就是在听这段平曲时,因缘凑巧,怦然投机,忽然对著名公案《云门放洞山三顿棒话》有了感觉,而悟入的。
  公案最好不完全说破,否则反而把疑与悟的“机”给切断了。不过,这里还是可以稍作提示,这段的关键词是:盲艺人、表演、“或荣或枯皆野草,夏去秋来魂自消。”、放下一切、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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