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生，他娘养。要不你蹬车子。”四国头也不回地回道。
　　蔚蓝的秋空就架在周围的绿树上，让阳光晒得想瘫软下来。艳阳横溢的领带街。一只夹了粉红奶子的山羊，身两边带着两只脖子上挂了肉坠的小羊崽，让一只黑白花的土狗赶进两扇敞开着的黑铁门里去。一串嘈杂慌乱的蹄子声。这个世界充满了莫名其名的规则，申加油想。
　　“那个时候，狗鼻子上有墨镜，嘴里镶银牙，耳朵上有牛鼻环。脖子挂个八音盒，能听到所喜欢的母狗的吠声。身上穿背心，脚上有电子表。天天去野地时谈恋爱，却是提前吃了无公害避孕药的。生小狗用生狗箱。狗交配后，用竹签在母狗腚上刮点生命点滴，放到生狗箱里，到了天数，再一打开，小狗眼也不用扒，一溜小跑出来就叫唤------”四国在快出领带街口时说。

　　申加油没吱声，心想，那倒好，电子表有的卖了。
　　日期：2011-10-03　13:26:02
　　31
　　清风从芦苇墙中的小路上冲上坑沿，刚才还在一高一低的秋空这会倏尔跳到高处，抬头即现的湛蓝让白云衬着，往上一伸手好象就能捞下一把来。蓝田月明玉生烟。清风莫名地想到李商隐的诗句，那种永远无法把握的扑朔迷离的宽泛抽象的凄迷哀怨的思绪-------
　　“清风，你要不要再跑几圈儿？你就是在这太阳地里一动不动的晒这么半天也该上点汗了。你那汗毛眼都用橛子给楔死了？”庞明很认真地说。
　　“让你一说人家清风成了狗神仙了。”申加油呵地一笑，身子一抽，颤了一下。
　　“加油，你不知道，秦师是有交待的。不能洗凉热水澡，不能直吹电扇，不能吃得太饱。更不能看手抄本，说那样就成了醋身子。更不能对着本子手射，说那样就成了糠身子。清风，你要不要再跑一圈？身子可要活动开啊！”
　　“不用。跑到天明还那样。我的筋骨现已松开了。”清风笑了一下说。

　　“也是，就你这身子骨，肉皮紧抱着骨头，估计有汗也没地盛。那就热身结束。我先走了。加油四国你们俩一块进场。清风你到门房把行头穿戴好喽最后去。”庞明把眼睛往清风脚上的布鞋一溜，小跑着钻进柳林。跑了几步，又回头说，“四点半前准时到场啊！”庞明举起左手，用右手指了一下左腕上明晃晃的手表，隐进了柳林中。
　　门房。清风穿好秦家川送过来的运动行头，对看着他的闪练说：“舅，我去了啊。”
　　“去了别紧张，有他们几个子罩着你哩。一会我就过去。你把那个塞了东西的球拿上。”闪练一指连椅低下的实球说。
　　“我哪有空坐着？”
　　“不是让你坐的。你去吧，一会我给你拿着。”闪练向外挥了一下手。
　　清风来到门外，跳下台阶。一股秋风误撞进裆里，凉凉的。清风长这么大也没穿过这么短的运动裤，大腿在里边直晃荡，蓦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又瘦了好多。厚嘟嘟的白色棉涤袜子，合脚的运动鞋，让清风感到脚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古城墙上铺过去的国道。顺着这条路就能找到家。一辆绿色的拖挂卡车卷着征尘从沿道的柳树中呜呜地向南穿行过去。索泸河。车船桥。马齿菜。今天，我能在这儿扎下根吗？那么三年之后呢，我还能象我的祖辈们一样在索泸河畔的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么？球场上传来砰砰的篮球在地面上起落的声音。“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是爹说过的原话。然而，打来到这个世上，头脑中就没有成功失败的概念，一个行事与芸芸众生背道而驰的人，成功和名誉何时都是前进路上的羁绊。清风想及于此，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男篮场子西侧拂地的垂柳，铺了半拉球场绿荫。太阳紧盯着南篮西侧零度角处的梧桐树，它在想办法打穿眼下这密匝匝的叶片。梧桐树下边摆了一张两人用的书桌，后面两张椅子上坐着的是两位五十左右的男人。桌子前戳了一个木框噙了三合板做成的约半人多高的黑板。球场西侧边线和南侧端线的绿荫下已经拉起了L形的人墙。以前的球队只是从学生中的篮球爱好者中临时产生，这个场地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受过训的球员在球场上较技了，此时拉来的是师生们新奇的目光。

　　常磊一身运动打扮，正和一班新分来的老师在南篮下随意地投着篮，突然在自己的“瓶底”上出现了申加油的身影，就冲主席台处的申加油摆了一下手。申加油一看是老师辈的眼镜男在邀自己下场，就回头往南看了一眼边走边想事的清风——在县中有个看门的舅舅，穿的短裤也比我们标致。申加油想着，看了一眼肩下的四国，笑了笑说：“咱还没玩过三秒区、罚球圈、三分线齐全的场子哩。难得秦师这么辛苦，把一肚子下水都弄全了。走，把场子接管了去，那弹弓腰老师竟然知道咱是这儿的主人。”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场。

　　“常磊，你兄弟这水平比你如何？”一个年轻老师问常磊。
　　“兄弟？我要是有这兄弟多带劲。县里所有篮球比赛，这锋线上的事俺俩全包办了。”常磊一拍申加油的后背说。
　　申加油一听，心里话，还行，放个热屁还能暖暖心窝哩。估计谁也不愿给你做兄弟，丑得给猪八戒瘦了身似的。突然想起要看一下手表，就端了一下左手腕，往人墙里扫了一眼，见清风正瞧着他，就用两手象征性地捂了一下耳朵。突然感到肚子上有个篮球触在了上面，就听“眼镜”老师说：“给扣一个篮看。我听家川说这全县城除了他和我就你能在这个篮扣篮，让我们开开眼。”

　　清风把耳朵先虚捂起来，等着那惊心噬魄的钟响。篮下的人堆里，申加油想都没想，水面下窜出来的蟒蛇一样跃起来，单手把球灌进了圈里。人下来的时候，又刻意在球圈上扒拉了一下，留给篮筐一串当当地喧响。
　　先闹个响，挂挂人们的眼球，让他们知道篮球的根本所在是统治篮筐。顺便也给银娟个惊喜，好象她不在。申加油心里胡乱地想着。秦家川双手捉一把铁锨，方锨头上堆满了白色的石灰面，锨头的左角在地面上哆嗦着，锨头路过的地面上正画着一条弧形的三分线。他听见球筐那激迫的响声，直起腰来朝篮下看了一眼，又忙他手中的活去了。

　　北篮，苟胜和孙伯阳正在你来我往地探讨步法。庞明从柳枝缝里钻出来，膀子上还担着没有抽回去的柳枝，手里拽了一纸箱的篮球，眼睛却留在清风的脸上。当当的下课钟一响，从远处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人群的肩缝中平添了好多青春的面孔。十分钟过后，那钟声一响，人墙又稀薄了下去。申加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苏银娟的面孔，却一眼在主席台附近的人群中看见了苟福祥。苟福祥回了一下头正好看见了申加油，见申加油的目光找了过来，忙冲申加油伸了一下大拇指。这老流氓！竟然没骗了他。申加油在嘴里嚼念着，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日期：2011-10-03　18: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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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的一声哨响。
　　国家级篮球裁判赵师嘴里噙着一枚哨子出现在南篮向东北的45度角上。六十多岁的赵师是退休之后让学校返聘回来的，在田径教学上颇有成就，也是邢台这块地有名的篮球主哨。与之位置对称的另一个45度角上，教练秦家川上身天篮色短袖运动衫，下身是同样颜色的平口运动裤，脖子上挂了一个与赵师一样的不锈钢哨，左手捏一个夹活页纸的纸板夹子，右手夹了一只黄色的圆珠笔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