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肯定是闪大爷没给教练组协调好，让一个连腚还没仙人掌宽的人跑这么二百来米远显然失策。这就不错了，换那‘眼镜’老师早劈了岔了。你算不知道这瘦人的难处，屁股给腰之间连个坎儿都没有，有点汗直接就下到腚沟里了，给上了油一样，滑得，只有自己能听得到，一跑起来腚里给打了多少肥皂似的，胳肢胳肢响。对不起，那腚实在扎不上劲，收不起来这两条圆规腿了。你跑的不赖，拿了四分。”

　　“本来想拿个第一的。这庞明也太快了。”
　　“咱老家里来的穷子弟，虽然有个兔子的外号，总而言之是草食动物，再快也跑不过他这天天吃红烧肉的。”
　　“我就是纳闷咋跑不过这吕清风。你看他汗没有吧，气也不喘一把，好象是别人替他跑了半天。”
　　“别价事没出哩就把心操上。说不定一会教练组就收场子，想个法子就把苟胜给抹下去了。我得坐会，两条腿给没了似的”申加油说完，回了一下头，见苟胜的嘟噜脸给在锅里蒸了半天似的，红的连座疮也看不到了，两只挑角眼正望着天喘气。旁边的苟福祥歪着头给苟胜说着什么。
　　日期：2011-10-04　13:32:47

　　33
　　又是一声哨响。“所有考生入场。下一项考核内容是摸高，意在考查考生的空中控制范围。第一个，申加油。”赵师说完，用手把申加油招来，递给申加油一截红色的粉笔头，“你来头一下，泛泛红。”然后又对所有的考生说：“不但要高，还要飘，往长里划，让我们参考一下你们的滞空能力。”
　　“没的说。你看我这小腿，小半拉都是跟腱，这都是我爹早年间驮好几百斤棒子投机倒把时练的，现在给了我了，想跳多高就多高。我那师兄，他爹农活做的好，天天在地里蹲着，捧山药，挪谷子，打花杈，腿蹲得有劲。他爹给的腿，想跑多快有多快。”申加油一指正在往这儿观望的四国。
　　“加油，进行快点，有话回头再唠。你赵师是有名的体能师，以后在他哪儿压杠铃的时候长着哩。”秦家川往这边走了几步，对话痨申加油说。
　　申加油从和赵师聊天的45度角开始往篮下溜，他从篮筐下穿过，一个左脚起跳，缩着的右手陡然向上拉直，身子稍稍往里回转，整个人就爬升到了最高点，一条红线如流星走过的轨迹从申加油的右手中抛了出来，遇到一个木板缝，那粉笔头从申加油手中跳了出去。

　　场子里涌进不少的看客，争着往篮板上看。申加油沮丧地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粉笔头，抬头看见身边的闪练。
　　“大爷，你不看看我能摸多高？”申加油对架子里的闪练说。
　　闪练没吱声，只是摇了摇头。
　　体委的吴主任背了手从人群里挤过来，把脑袋坐脖桩子上望了好半天，也没看见申加油制定的高度。秦家川走过去，说：“看到了呗，筐上面都两搾多高了。”
　　“看不到。到我这岁数，好多热闹都跟我们无关了。这老赵，咋整的，总不如让队员用碳洗了手，拍个巴掌大的手印来的真切。”
　　“嘟——”又是一声哨响。赵师把哨子从嘴里往外一吐，那哨就晃着吊在了他的胸前，“所有与考试无关的人员退场。孙伯阳——”赵学义见孙伯阳过了来，就对孙伯阳说：“你就来个黄粉笔吧。”

　　孙伯阳这一笔画出去，与球筐脖高半手。庞明又象个狗熊类的跳高冠军，绿笔画得比孙伯阳还高那么一手指肚。四国一截蓝粉笔，把一截尿柱走向图画在了筐脖下面。
　　“好，要是量脚巴丫你比他们跳得都高。好看，给青蛙中的‘三道鳞’单手耍单杠一样。”苟福祥冲刚落地的四国说。四国看了苟福祥一眼，没说话。心的话，用得着你夸？
　　苟胜冲过去，捡篮板最低的右下角划了下去。这个篮板苟胜是摸过的，最不济也能摸着板的右下角，再加上手中还有那么一小截粉笔。但他听到的只是受困在箱子里的耗子用爪子绝望地划拉了一下木板子的声音，他把粉笔划在了篮板的下侧截面上。人群里筛出一片嘘笑声。他没有懊悔，他知道是这个土场子被贪玩的脚步掏空了不少，他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拿上球和这些比自己高了好多分的人比划个高低。

　　“吕清风，露最后一小手。”赵学义笑着说。
　　清风跃动了脚步，即到篮下，翩然而起，三个手指簇成一块，把橙色的起点紧挨在了申加油红笔画的下面。秦家川看到自己外甥的肩头还在上移，胳膊略曲了一下，那情形就给老师蹬上讲台在黑板上在写板书一样。他看到清风的右臂向右平划了过去，橙色粗装的线条，子丨弹丨打出来的一样，穿过了申加油抛过来的红色的弧线，一直向右侧延伸，直到消失，也没有搭上曾吃过申加油红粉笔头的板缝。清风的新穿的背心没有摁到裤衩的松紧带里边，落下来时风灌进衣服里，如同一盏从天上吊下来的印着红6号的白灯笼。秦家川的心就是一动，心想，要知清风这么能跑能跳，把他直接带到学校里来，细细地雕琢几天，那该是什么成色。怪不得姐夫对清风那么有信心，可惜我把姐夫的话当成耳旁风了。秦家川用右脚轻跺了一下地面。

　　“家川，你还别说，闪练他外甥，怎么说呢，上场以前，我心里就想，这孩子倒是不知道给他舅丢人是什么，挺难得。等折叠跑完了，我就想要是田径队今年招人的话，我说什么都会把他要下来；刚才他那随意一跳，你猜我看见谁了？唉，你觉不出来，那感觉，给你当年第一次来县中那惊天一跳是一样的。”赵学义凑过去给秦家川说。秦家川轻摇了摇头，不知是惊叹还是感慨，抑或还有点失措后的无奈。无论如何得把清风留下来，摈弃舅甥这层关系不说，就凭他这素质，也让一个篮球教练看得心痒。把谁刷下去呢？能当球队灵魂的四国，还是技术超人的苟胜？这都非人所愿。上午闪哥和庞明所说的那个把苟胜挤下去的圈套，自己听了只是漫不经心地布置了一下，如今却轮到自己伤脑筋了。太难了，想半天也没点眉目。

　　“赵师，你别对别人说，那是我外甥，不是闪练的。”秦家川把心硬了硬，就把底交给了赵学义，心的话，听天由命吧。赵学义看了一眼秦家川，哦了一声，点了一下头，倒着脚走了回去。
　　日期：2011-10-05　22:44:20
　　24
　　秦家川瞧了一眼正蹲在黑板前记分的常磊，吹了一下哨子：“下面是技术面考核，第一个内容，由常磊老师演示，由我和赵师合议打分。”
　　“常磊，该你了。”赵学义又补充了一次。然后又对众人说：“这次是扣篮测试，从两个零度角，两个45度角和罚球圈方向起步，能做对一个既得一分。”
　　常磊从主席台旁的纸箱里拨拉了半天，才挑出一只满意的球来，晃着上身去了球架东侧的零度角，到了三分线附近了，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调整步伐，运球大步向篮下推进，走到篮下，左脚起跳。常磊在拔高。常磊右手在抡球。常磊把球扣在了球筐的东上沿上，那手在球上摁了一会，常磊终于给个前腿搭在了单杠上又没勾牢的驴一样，下身还在往西走，扑腾给斜掉了下来。幸亏常磊身体还有点韧性，身子往左一转，前肢趴了下去，才没有摞牛一样，整个人横在地上。

　　一双小手拍了起来，是田虹。两位主任从黑板后面伸出头来。地下拄了前肢的常磊，并没有半点的羞愧，给猴子在脱成人之前下了狠心要在地面上生活时完成了那开创性的一跳一样。
　　“常磊，快点，读秒了啊。”赵师开玩笑说。
　　常磊脸就有点挂色，也不说话，唾口唾沫在两手心里，搓了两把，接过申加油递过来的球，又从西侧零度角来了一下，这一次是球砸在了与之相对的筐子里圈上。球也没给面子，没弹进圈里，冲太阳打了过去。常磊掉在地上，两手一掐腰，仰脸冲球筐出神。
　　“去北篮吧，那篮低。要不去女篮场子地。就这篮那个不标准劲，蚂蚱类的神仙来了也不沾。”田虹在人群中哈哈笑着说。
　　“你也不看个时候，这是考场！”秦家川看着田虹嗔怪道。

　　“砸筐子这活不好干，弄不好就成仰身跳高过杆喽。”申加油又从场子里捡起球来，一哆一哆地走近秦家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