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秋把那个化肥袋子交到苟福祥手中，一直把苟福祥送出家属院的小胡同。苟福祥把录相机放到家里，就去找苟胜的师傅“三只眼”去了。

　　第二天凌晨，一片鸡叫声中，申加油的大车子又探进了领带街。街上的狗没有经闻过这么大的自行车折磨路面的声音，在领带街上的狗经验库里，给开进来一辆坦克一样。果然没走多远，它就惊了一家看门狗的梦，狗在黑天没梦罩着肯定就是一阵习惯性的狂吠。没人的时候，这条街倒是挺空洞，那吠声如同风中的一张报纸一样在街面上晃过来晃过去。又一家的狗也附和进来，其余的狗也不甘落后，全街上的狗都叫了起来。

　　申加油：“这狗该打呗？就象群众给讲话的官拍巴掌一样，只要有一个人拍他就跟着拍，他才不管台上讲得是什么。拍巴掌我明白，给卖身的女人在男身低下哼几一样，明着是鼓励，其实是催你快下来。这狗叫是嫌咱们吵了它们的觉，让咱们快点过去。这街面不是过人的？这是什么娘逼世道！”
　　“加油，我总觉得这领带街自从有了你才变邪性了。狗不叫你替它看门啊？知道狗烦你，那你就快点骑！天放亮了。”四国在后边说。
　　日期：2011-11-28　20:01:43
　　狗叫声簇拥着这两个人，这街就好象窄了好多，申加油夹着腚急往前冲着车子，来到校门口时膀胱都热了。屋顶上的夜云絮一样扯走了，值了一夜班的灯光还在强睁着眼盯着视野里的那点夜意，毫不理会柳树林里泛起的团团鸟鸣。学校的耳门已经打开。清风沉睡在勉强支在连椅上的蚊帐里。申加油把车子藏到闪练橱房与常磊办公室之间的夹道里。车把上挂着几截U型的圆珠笔芯粗细的铁丝，申加油顺手摘下来一截，挂在脖子上，折身冲出校门口，从四国的手中接过一根二米来长，一寸多宽的竹板子来。这个竹板子是申加油昨晚上加了工的，其中一头一尺多的地方让他用锤子砸成了一排筷子粗细的软鞭。他大步向南跑着，前头的竹鞭跟着他的脚步哗哗地喧响着。

　　“柳树林里有人。”四国手里掂着绑了高粱秸的两只狗腿，紧跟在申加油的身后。两只狗腿一个是黑白花的，一只是土黄色的。申加油往西放了一眼，是闪练着一身深色练功服背对着东方在一棵柳树上靠腿，申加油没吱声，继续杵着他的两条细腿。跑到谷场边的一棵柳树下，申加油把脚步一停，解开腰带把尿器一捉，一柱亮晶晶的琼柱让他噼啪摔了一地。

　　“四国，快伸过来，冲一下那狗蹄子。”申加油下边出着热水，嘴里哆着凉气地说。
　　四国水管下涮墩布一样，把两个狗蹄子远远地送过去，在尿柱上转了转。心的话，这申加油真是损到家了，还让苟家捡他尿过的狗腿。申加油把竹鞭也过一遍尿，把裆里的零碎收进裤腰里，对四国嘀咕了几句，又向南跑去。还没到苟胜家的门口，苟胜家的狼狗就察觉着了这一串轻重不齐且毫无善意的脚步声，它用低沉浑厚的叫声警告着企图接近它家门口的人。苟家的两扇黑色的两扇门正宗非洲人的腚一样整齐地对在一起，门低下是二寸多高的缝隙，苟家的狗把它最吓人部分从那儿探出半拉来，吠叫一声紧似一声不说，那门也被它顺势顶撞得哐当作响。四国紧了心脏站在了门口前面，申加油把面条身子用方便面格式站在了门口北侧，手中的竹板子凸面冲下举过了头顶。四国把两只狗腿开成一手掌宽的距离，前后交替着贴着门下沿的洋灰地面就伸了过去。那铁门又是一阵没有次序的乱响，一团狗毛从门下飞出，两只硕大的狗蹄从门下向外挠过来，吓得四国蛋包子一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申加油瞅准了狗蹄子，就把手中的竹片子抡了下去，落到半截，那狗爪子又收了回去。申加油的两个酒窝大的成了水坑，他两眼放着狼光，看了看狗挠在洋灰地面上缭乱的印迹和秫秸上的狗腿筛落下的尿痕，听着那串在了一起的狗叫声和滚成蛋的铁门咣当声，看了一眼一脸鸡皮疙瘩的四国，随即往门下边点了一下冰凉的下巴。四国又把那两只狗腿踌躇到门下，多进少出地勾引着门里的狼狗。狼狗的两只前腿终于又伸了出来，中间夹着不断呜呜恫吓的黑嘴，一片粉红的舌头在牙槽里被炸得翻来覆去，门下尘土扑出，砂砾滚动。申加油心的话，娘逼的，最多就是一对会狗叫的铁门，闹那么大声势给谁看？想到这儿，他重新感到了手中竹板子的重量，看着长在四国高粱秸上的狗腿少进多出。这会苟家的狗，让四国这只假狗逗得有点犯傻，两个爪子象一个赌徒赢了一堆钱一样，一个劲地往怀里搂着。申加油心的话，长了一嘴利齿，就不知自己是狗了，竟敢隔了门交替着显摆你那一副脚巴丫！狗就是狗，你永远看不懂孝天狗肉馆的标牌，你看我现做的竹爪子如何？今天我怜惜你替你的主人受过，不然的话，我就提铡刀片来了，连你那黑嘴一块切了去。心里念叨着，那散了头的竹板子挂着风就波下来了，就在竹片快要挨着洋灰地面的时候，四国一缩两手，那两只假狗腿就撤出了战场，申加油的软鞭子扑地一声就吃住了那狼狗的一对爪子，又哗的一声散撞在了地面上，如同掉了地面上一把吃饭筷子。那狗腿挨了竹鞭子，就立马把爪子缩了回去，嘴中的狂吠让它一抽气，毫不作做地变成了一串呕呕的哀鸣，象一个在街上挨了打的孩子回院中向他的主人报告委曲去了。

　　“谁！是谁？”苟福祥的声音从院里传了过来。申加油从脖子上拽下铁丝来，在两个门环里一穿，手交叉着捉住两个头顺势一拧，那铁丝就封闭了起来。申加油压下身子，捡起四国丢下的两根绑着狗腿的高粱秸和竹板子，转身向北跑去。街面起伏着，一街的狗吠声从身后追来，铁门闩在抽动，门环和铁丝在纠结。院里又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四国早就没影了。申加油哈下腰，顺着苟胜家的墙根向北跑去。后面是一片铁门的咣当声，一阵接着一阵。拐到谷场了，从房上传来苟福祥不是声调的叫骂：“你他娘的别跑，有种别跑！活腻歪了是吧？”

　　四国跳进了芦苇丛那一片水漉漉的绿中。申加油加快了脚步，看了一眼朝这边张望的闪练，几脚就量过谷场，踏上了芦苇守望着的羊肠小路。四国回看了一眼，申加油说：“接着跑，不能从这儿再回去了。”渐渐地听不到苟福祥的恶骂了，申加油慢下脚步，狗喘着把手中的竹板子往芦苇丛中一扔，把两个狗爪子在水中反复地涮了几遍，卸下高粱秸，把狗爪子交在了左手中。

　　“你怎么偷牛把桩子也扛来了？”四国倒了几步，“不是说好了丢那儿的吗？”
　　“对狗而言，这就是尚方宝剑，岂能轻易扔掉。走，接着跑，奔旧城北街，绕北城墙，从厕所北边一段矮墙跳到学校里去。”申加油说完，把秫秸一摔，甩了甩狗腿上的水，拉了一下四国的胳膊，一起向西跑去。
　　路灯灭了。苟福祥手里掂着一个根顶门棍，苟胜尾随其后，爷儿俩全身只有中间吊着个平角短裤，来到柳树林里，打狼一样东张西望。
　　“苟胜，你去院里看一看。”是苟福祥的女人掐着粗腰在街里喊道。苟胜噔噔噔跑到校门里去了。苟福祥在柳林边又捉鬼一样，先是绕着麦秸垛转，又是在树夹缝里瞧，最后在申加油尿的那泡尿前看视了好久，然后走到闪练身后，把平时说话用的笑脸和打招呼用的称呼全省了，直接问：“看见有人从南过跑过来了没有？”
　　“没有。我也刚来。”
　　“看见有人在哪儿撒尿了没有？”苟福祥急切地问。
　　“没有看见。我从不看人家女人撒尿。”闪练一边说，一边把另一只腿跷上一个柳树杈，把背重新调给苟福祥。

　　“这分明是男人尿的。女人撒尿冲个坑，男人撒尿一大片，这个我还不知道？”苟福祥用恶气把话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