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多赢”的成员中，万铜倒实在无所谓。也不是说他就完全不把利益放在眼里，每次孙健将“红利”转给他时，他同样会略扫一眼，但从不询问数字上的一些细节。孙健将这理解为，第一，这毕竟都算小利，他更关心的还是过程操作是否顺利。只要事情干得漂亮，不被人瞧出破绽，那就等于确保了他的政绩务实，而且也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在后面。第二，他也并非不喜欢钱，但平常肯定还有人直接送出更结实的礼包给他，否则就不正常了。而一个成天见钱的人，自然没必要过于追究一些小环节，只要办事的人在大方向上没问题，让大家都得点好处也是必要的。第三，对参与者（如孙健老六）得到的相关好处，一方面可以认为是协助万老大的操作回报，同时另一方面也意味着，这是老大先在此环节中锁住他们，然后让他们越发尽心的操作另一些事务——那才是更重要的事。

　　日期：2011-06-29　19:3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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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另一些事务，便构成了孙健的生活新内容之二。
　　具体说，就是针对万铜的种种临时性想法，提供最妥善的调研执行。这其中，既有正事，也有闲事。
　　正事比如，万铜有时想了解一个干部，或弄清楚某个事件的内幕究竟如何。如果他通过所谓的正当渠道来一级级询问，或差遣金秘书去私下打听，收到的恐怕都不会是太真实的说法。毕竟他的身份，或小金的身份，都已构成了对别人的一种威慑，所以他能听到的话，只会是别人希望他听到的内容，其中必定藏匿着每个讲话者的潜在动机。此时，就有必要通过孙健这种非正式渠道，来打探到事情的原本面貌。

　　而这在孙健的能力范围中，肯定就太小菜一碟了。毕竟多少年混下来，尽管没多少实权，各部门领域的朋友还是有一些的。
　　结果这就导致在别人眼里，万副市长有时处理起问题来简直“料事如神”。常能在刚听完汇报后，就能当场提出无比尖锐的问题，或直接拎起事情的真正责任人来质询，让汇报者们精心炮制出的那些材料形同废纸。
　　不用说，这也给万铜的官员形象增色不少，客观上还起到了督促下属勉力工作的效果。西山的小官们背地提起这个老万，实在有点既佩服又惧怕，顺便更有点百思不解：人家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看问题就这么准呢？
　　至于闲事，那也很容易想象。简单说就是：市长也是人。
　　万铜是只身来西山做官的，老婆孩子都在省城。平日有点生理需要，属于再正常不过。但事情还是麻烦在副市长这身份上，弄得他一来不敢到那种场所随便走动，二来也没时间发展个稳定的情人。即便有那种敢向他飞眼的女人，他还要考虑影响，以及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或者她背后有没有什么人。总之越想越累，什么都没法干成。可见当领导也不容易啊。

　　而如今有孙健，一切就简单了。这在很多时候，都不必万铜明说，只须电话中一个暗示，孙健便心领神会，转身就到酒店开好房间，将选好的人放在里面，再开上车——如今孙健当然已经有车——将万铜送进去，自己等在外面的车上，翻翻闲书，打打电话，一小时后差不多就该完事了，再将万铜原路送回。
　　孙健找的酒店，绝不是高楼大堂式的五星级场所。一个副市长若到那里走一趟，定将不知碰到多少熟人，后果简直不堪想象。他选的通常都是坐落在城外，大院落里一片别墅式小楼，东一个西一个互相不挨着的那种地方，将万铜直接送到别墅门口，下车进门只需几秒钟，狗仔队都来不及反应。
　　这么操作过几次后，万铜不满道：“孙健你这家伙不也打光棍快两年了吗？难道每天情人多得照看不过来？”
　　孙健道：“没有，一直素着呢，我不好这口。”
　　万铜道：“不行，今天你必须跟我同流合污。”

　　没办法，孙健后来就只好每次开俩房间，自己也参上一股。他很快发现，万铜的用意还不光是为拉他下水，而是玩半场交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光让万市长一个人在别墅里折腾，自然不如两个房间来回串，遥相呼应，此起彼伏。
　　孙健彻底没辙，心想自己这就算又被毁了一遍，人家干什么你还不能不陪着。中国的这些官员，你真是不服不行啊，人家无论当众做正面形象，还是背后做反面形象，都比你普通人高出不知多少想像力。
　　不过，这样开始干起了坏事之后，孙健却一再想起红英的好处，似乎有了职业女人的对比之后，才更发现了红英身上质朴天然的东西。何况他现在手头也宽裕了，给钱红英不要，就不断买些贵重衣物给她。有时想想，两人间还真比很多夫妻都更有感情。是不是彼此间的法定性义务越少，才更能体验到最单纯的交融呢？这挺有意思。
　　后来万铜又不满足了，他对孙健嘀咕道：“这些她妈的小姐，也太商业了，要能发展几个良家的就好了。老子这些年光忙他妈的仕途，就一直没混上个像样的情人，比你们这些当老百姓的简直差远了。”
　　孙健说：“良家的要分这么几种情况：一是不认识你，光是见面提供服务，但那岂不也就等于长包一个小姐？二是跟你有了点感情，那就要考虑到其它的麻烦，比如她除了要钱之外，还要你帮忙办事，你给不给她办？除了她的事之外，她的家人、朋友的事，你给不给办？办了之后，消息传到外边，又该咋办？”
　　万铜摇摇头，说声：“你这家伙想得也太物质了。难道人与人之间，就没点真诚的东西了吗？算了，我看机会行事吧。”
　　孙健笑道：“那祝你好运。”

　　这事暂且不提。
　　日期：2011-07-01　23: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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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万铜还时常将孙健叫到一起，一聊半天。这可以算是孙健的生活新内容之三。
　　孙健能感到，万铜挺喜欢这么聊的，为此宁可推掉许多饭局。似乎跟这相比，那种操作项目吃回扣、以及找小姐玩交换之类的游戏，都不过是他这种成功男人的一点小调剂而已。
　　万铜每当有什么新的工作思路，都爱先讲给孙健听听，让他多从反面挑毛病。孙健尽管在单位里混的不成功，但对大事还是能看清楚的，时常便能让万铜冷不丁警醒一下，或是给万铜提供大量具体的佐证。

　　在这方面，孙健与金秘书所起的作用又有所不同。金秘书固然跟随万铜多年，对其意图皆能心领神会到极点，但仅仅对意图的领会，却无论如何不能代替创新。也就是说，当万铜有了新想法的时候，金秘书肯定能很快明了，然而倘若万铜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金秘书也就只能跟着一起陷入迷茫。加上万铜出于身份考虑，还不能在金秘书跟前表现得太无助，于是，孙健的独特用处就体现出来了。他并非万铜的直接下属，跟万铜还有种情感上的平等，尽可以有话就讲，不必太在意万铜的感受，这也往往就是万铜在私下里最需要的。

　　为此又令孙健感到，看来自己确实已成了万铜的一根拐棍，而且无形，没人知晓。结果等于将自己的力量也凝聚到了万铜的身上，在别人看来，万铜便似乎有了超人般的智商。
　　有时万铜也不无歉意的说：“眼下让你受委屈了。你也知道，现在官场上的事都太透明，只要你今天一提上去，明天关于你和我关系的传闻就会满大街都是。这要在两年后还没什么问题，眼下我也才过来，就怕那会对你而言都利弊共存。”
　　孙健便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这样了。何况现在同时趟在这么多道上，真要当起官来也不自在。”
　　万铜道：“但我可以答应你，眼下如果你有关系很好的朋友，需要提一下的，我就可以给你公事公办。”
　　孙健笑笑，摇摇头，他想不出能有谁需要自己来帮这个忙。倒不是他没有想被提拔的朋友——那还不要多少有多少啊——只是让孙健主动去帮人这事，显得有点荒诞——自己还没提上去呢，却忙着给别人张罗，这不是有毛病吗？
　　日期：2011-07-03　12: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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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孙健坐在老六的公司里，正琢磨老万最近的工作要求。老万打算在自己的分管范围内，搞些有亮点的事。孙健此刻便想，就你们这些当官的，在不危害老百姓利益的前提下，还能干出什么有亮点的事？不好办。

　　老六这儿有孙健专门的办公室，孙健没事就来喝喝茶，打打电话。他如今的生活特点是，每天倒不算太忙，却不能随便干别的，备不住老万什么时候就会来个电话，要立即见到他。
　　孙健无聊翻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一个名字不经意间跳到了眼里：山鬼。
　　他笑了笑，将这个名字删掉了。
　　有什么再次联系的必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