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里的电视房里空空荡荡的，只放着一个电视柜，没有桌椅，要看电视，得自己带椅子带凳子。电视机很大，彩色的，只能收到一个台，就是崖县电视台，崖县电视台很穷，经常在电视节目里插播求助的通知：“我们电视台已经没有油了，希望部队的首长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一般都是海军的首长批点油给他们电视台送过去。电视剧也是弄到几盒录像带就放几盒，《霍元甲》放了几集，说是没有带子了，等以后弄到带子再放。

　　连里有一帮不怎么爱好运动的家伙，晚饭吃过后，早早地就跑到水池边上把澡一洗，大池子里的水就是被他们这帮懒家伙洗完的。天还没黑，就一个个背上大椅子，到电视房里去抢位子了，电视台还没有开播，电视房的中间位子上就坐满了人。文涛还没有在电视房里看过电视，有一次打完球从电视房的窗边走过，很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坐了好些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文涛还以为有什么好节目，顺着他们的视线向电视看过去，没想到电视屏幕上面是黑白相间的格子，节目还没有开播，画面倒是挺平稳的，没有一点抖动。

　　徐可法技师出院回来了，左脚大拇趾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愈合，留他在医院再住一段时间，徐可法技师却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新来连里，又是自己走火受伤，老住下去怕连里印象不好，就主动要求出院，医生要给他开一个月的全休，他也没有要。徐技师口福不错，回来正好赶上连里加餐，给老兵送行。
　　日期：2011-05-19　15:23:11
　　文涛有岗，没有参加会餐，听说每年的这一餐饭是最难吃的，退伍的老兵会借酒闹事，让连里的干部下不来台。文涛下岗后，会餐早就结束了，徐技师也没有吃，两个人的饭菜由班里给打回来，非常丰盛，还有狗肉。每人一瓶明月啤酒，只是饭菜已经冷了，文涛和徐技师小酌起来，文涛问：“会餐怎么样，没有闹事吧？”徐技师说：“听说有老兵把啤酒瓶摔到地上了，还好，没有闹起来。”文涛把啤酒喝完，吃了几口饭菜，看看天色快黑了，听到球场那边传来的叫喊声，心里想打球想得痒痒的，扔下筷子，匆匆地跑下楼去打球了。徐技师在后面叫：“还有这么多，你不吃了？”文涛边跑边大声地说：“回来再吃！”

　　文涛来到球场边，有的已经打完，开始离开球场了，文涛还算凑上了一个班子，只打了一局，天就黑下来了。营里今天不开灯光，团里放映队要来，在大门前面放电影。球场上只剩下文涛和季波，还在投球玩，一位营干部手上夹着一支香烟走过来，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对文涛和季波说道：“团里今天来电影，不知道吗？稀里马哈的，还不快回去。”二连三连的队伍已经开过来，连里也吹响了集合哨，文涛和季波这才离开球场。文涛问季波：“这是谁啊？”季波说：“是卢副营长，老烟鬼，怎么时候看到他，手上总是夹着一支烟。”

　　团里来的电影是《陌生的朋友》，文涛和季波都不想看，两个人就端上脸盆去水池边洗澡，水池里的水已经被用光了，只剩下一点巴底水，用脸盆根本舀不上来，季波就带着文涛到家属区那边去找水，家属区那边有一个营部的厨房，以前营里是单独开伙的，现在营里的干部都分到各连去吃饭，厨房就闲着了，水池里却蓄满了水，季波和文涛在里面洗了一个痛快。季波收到了家里寄来的汇款单，上面写着“证明已寄出”，连里已经向季波透露，只要见到他爸爸病重的证明，会考虑让他借押送行李的机会回去一趟，看望他的爸爸。季波叮嘱文涛：“这件事连里的人都还不知道，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下面的人要知道了，都会跑到连里去闹的，回家探亲的事肯定就黄了。”文涛说：“我不会说的，这有什么好说的。”季波说：“这事还不知道能不能搞成，如果今年就能回家一趟，那就太美了，到时候可以给你带一点土特产回来，我们那里最有名的好象就是西湖龙井。”文涛说：“茶叶就算了，到时候你真能回去，给我带几本英文书回来倒是真的，你们那里有外文书店吧？”季波说：“外文书店？让我想想，从这边走到那边，嗯，好象有，到时候我帮你去看看。”

　　洗澡回来，文涛就用陈阳的电炉子把饭菜热了一下，没什么胃口，打完球很渴，只想喝，一点都不想吃，看到这么好的饭菜，心里又舍不得，硬着头皮吃了一些，还剩下一半，只好倒掉，一边倒一边叹气：“唉，这菜平时看都看不到，倒掉真是可惜了！”
　　日期：2011-05-19　21:40:50
　　十九
　　昨天季波就和文涛约好，今天早上一道上街去，主要是去邮局取家里寄来的证明。文涛刚下岗回来，还没有吃早饭，季波在楼下一叫，赶紧换上蓝色的水兵服，抓起水兵帽就下楼了。两个人走出营区，到白川乡里的渡口去坐船，河水涨了，风浪有点大，小破船撑到河当中，颠簸得厉害，天上时阴时睛，不怎么热，这种天气上街最舒服了。

　　文涛陪季波去邮局取到了证明，季波的爸爸前一段时间病得很厉害，还住了医院，不过现在已经出院了，有了这张证明交到连里，季波心里就踏实多了。文涛又去逛了逛书店，想买一本《现代汉语词典》，读书的时候遇到生字，就特别想弄清楚这个字的读音和意义，放过去了，心里总觉得有一个疙瘩似的，会老惦记着这个字，有一本词典在手边就方便多了。在书店里看了半天，服务员说：“我们这里没有《现代汉语词典》。”看来只好写信回去，让家里寄来了。

　　文涛随着季波去逛三亚的磁带摊，看到有高二的英文课本语音读物，好想买，季波说：“你录音机都没有，买这磁带干什么？”文涛说：“录音机我一定会买的，先把这磁带买下来，以后绝对有用。”文涛早先学习英语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语音读物，学的基本上是聋哑英语，看得懂却听不懂，文涛就特别想加强语音方面的练习。卖磁带的阿妹好象能看到文涛的心思，咬定价格，两块五毛钱一盒，两盒五块钱，少一毛钱不卖。季波在边上帮着讨价还价，阿妹不为所动，季波就拉着文涛向别的磁带摊走去，一边说道：“哪有不还价的，不还价就不买，走，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文涛就跟着去逛别的磁带摊，走了一圈，也是怪，就那个阿妹的摊子上有高二的英语磁带，文涛最后一个人又回到那个摊子上，花五块钱买下了那两盒英语磁带。

　　天上有很多云，太阳时常被遮掩住，虽说不是很热，但在街上走了几趟，身上还是有一点汗巴巴的感觉。文涛没有吃早餐，季波怕文涛饿了，就说到街边的一家茶室去吃点东西喝点饮料，文涛走得又饥又渴，心里正想着进去弄点东西吃。
　　第一次进入三亚街边的茶室，里面闹哄哄的，全部都是三亚的本地人在里面喝早茶，季波和文涛进去后感觉浑身不自在，就象两只白蚂蚁爬进了黑蚂蚁的窝，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他们，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他们抓住似的。季波去叫了两杯咖啡和一碟切成三角形的蛋糕，两个人把蛋糕几大口就塞到了嘴里，咖啡还是滚烫的，就灌了下去，本来不怎么热的，额头上反倒冒出汗来，匆匆地逃出茶室，跑到大街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好象在茶室里面完成了一项艰巨的刺探任务。本应该是一种轻松悠闲的享受，搞得象是在逃难似的，这么吃喝下去的东西肠胃根本就不消化，肚子里叽叽咕咕地难受了半天。

　　日期：2011-05-20　14:56: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