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路过英语系W房寝室时,听见小声的叫卖声,我好奇地走进去,原来是几个女生在推销一些化妆品,还有丝袜、发夹之类,我怦然心动,我干嘛不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呢?暑假时,我替一个企业赶着翻译了几份资料,忙了一个星期就拿到一千五百元的稿酬,我兴致勃勃地把钱交给母亲,并在商业街买了一件法国真丝面料的衬衣给她。谁知她板着面孔说,大学生活本身就是一笔财富,要抓紧宝贵的几年学习时间,不要受到社会诱惑,即使要去赚钱,也应本着实践和锻炼的目的。到底是语文老师,说出的话滴水不漏。我对母亲说,校园的大门不能是封闭的,大学生通过何种方式致富发财,至少使大学生开阔了眼界,增强了商品经济的意识及将来对社会的适应能力。母亲生气地说,如果大学生都去做生意,那还读什么书,还要大学生做什么。假如大学生只顾眼前利益赚钞票,实际上是忘记了未来,因为学生是为未来服务的。我的观点常常和母亲相悖,母亲很固执,我的体内流着她的血液,我由她生命的一个细胞裂变而成,她把固执的一面也传给了我。
我终于合上日记,倒了杯水,水凉凉的,如夜的味道。我轻轻打开抽屉,把日记放在里面。
室友们都还没有回来,寝室里只有我,还有桔黄色的灯光。
窗外有风拂过,我感到它的手如水波,柔软、温凉而无形。
这时,恍惚地,伊芙老师那逸丽、妩媚、高贵的仪态呈现出来。她的眼睛黑珍珠一样闪闪发光,平静而宽阔的额头,高挑的身材,黑色的裙裾,她走过来,安详地向我伸出手臂。“伊老师。”我叫她,声音小得缥缈无影。我伸出手去,揽到却不是伊芙老师的臂膀,而是一团浓浓的夜色,夜色如晦,四周是浓黑的一片。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激动地重新拿出日记本,记下今天这个日子。
一九九二年四月六日 雨
我又在专家楼下徘徊,我说不清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强烈地想见她。我喜欢在教室里静静地听她念德语,即使她不出声,所有的愉悦,柔软与温馨的感觉,都会快乐地向我围拢过来,那感觉是一种无形的光线,辐射、照耀到我的皮肤上,然后,渗进我的细胞里。使我的每个细胞都变成快乐的元素。中午睡觉时,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着她的形象。我在幻觉中触摸她、吻她,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大腿间蠕动,我想像着她胸脯的样子,想象她喘息的声音。天,这是怎么回事,我羞愧和惊颤得无地自容。我的思维强硬地命令我,你不可以这样,可是我的行动又总是在抗拒我的思维。我的内心一片混乱,像毫无秩序的人群,紧张、惊恐地朝各个道口冲去。朦胧中,我看见她在远处看着我,她明亮的眼睛穿过夜色与障碍物,变成一种精密、尖锐的物质,窥望到我复杂、曲折的内心,我的脸发烫了。我隐隐地感到一种痛苦,我被这种无名的痛苦牵引,呵,我已经清晰地感到,我已爱上她,怎么办!
我合上了日记,夜正浓,寝室里的同学也该回来了吧,我连忙锁上抽屉。灯光像暗语一样模糊不清,如我混乱的思绪。
这时,外面下起了雨,硕大的雨珠从高空慌慌张张跌落到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把被子掀开,熄了灯。
三
上午下课时,班主任走进教室说,学院决定在“五一”节举行一次“庆五一”、“迎五四”大型外语文艺晚会。我们德语系的节目是德国格林的童话《蔷薇公主》,在剧中我扮演公主。同寝室的杜有财也选上了,她扮演十三个妖精中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妖精。
我认识大三的江涛,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剧中,他扮演王子。我曾经几次在学校举行的田径运动会的跑道上见过他,人称“飞毛腿”,也是学校《启航》报的主编。
这时,他正朝我走来。
“你好!”他朝我笑道,我冲他点点头,矜持地笑了一下。他长得高大、英俊,像童话里的王子。
“你很面熟,几年级?”他问。
“二年级。”我眼睛望着前面。
“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本地人。”他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我。
是的,家在这里。
“我也是,这么巧?“他高兴地望了我一眼。”
“不过,你给我的感觉不大像南方人。”他说。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南方女孩大多个子不高,不像你,反正……凭感觉吧。”
这时,指导老师走进来说,大家各就各位,抓紧时间排练。
第二天排练完后,他邀我去校外的那间酒吧,我连忙推辞。杜有财这时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怎么,我一走过来就不吭声了。”
“是啊,怕你吃掉我们呀!老妖清。”我笑道。
“王子在这儿护着你,我哪里敢吃呀。”杜有财一把揽过我。
“走,我们去酒吧吧!”
一直在一边不作声的江涛看看她,又看看我。
“好呵,我正闹饥荒。”她看着我说。
“我不想吃,你们去吧。”我说。
“不行,你不去,我也不去。”
“好啦,陪你去吧。”我挤出一点笑容。
回到寝室,室友们都去礼堂看原版外语片了,寝室里只有我和杜有财。
“哎,有财,你干脆改个名字吧!这个名字很别扭,你爸妈怎么给你取个这么好听的名字。”我说。
“那你给我起个名吧!”
“叫杜杜吧,好记又顺口。”我说。
“苏虹。”
“唔。”我回头看他。
“我觉得江涛对你有意思,在酒吧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笑嘻嘻地说。
“你想象太丰富了。”
“不是丰富,而是凭感觉。苏虹,我真羡慕你,漂亮、高挑,像月亮,照到哪里那儿亮,不像我,谁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你呀,哪这么自卑,你有你的魅力嘛。”
“如果我像你一样有魅力,我就可以大胆去追求我喜欢的男人。”
“世上哪有树缠滕,只有滕缠树。”我笑道。
“现在是W年代了,你还这么古董,又没有规定一定要男追女,女的照样也可以主动追男的嘛。男女同为社会的两大构成分子,以任何一方为中心即等于倾压对方,所以男女之间的关系应是平等的关系。”
“其实,男人大概并不真正喜欢主动型、强悍型的女子吧,像乔治•桑那样口叼烟斗、身着男装的女权主义者大概使男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呢。”我说。
“你是说,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
两人说着说着,忽然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是室友们回来了,我们打住了话题。
外语学院的外语晚会在抒情、舒缓的乐声中拉开了序幕,射灯美轮美奂地变幻着绚丽多姿的色彩,仿佛从天窗投下来的蓝色光束雾气氤氲。在这个小小的舞台上,全世界不同种族的语言在这里汇集一堂,它像一个瞭望世界的窗口。一张张青春亮丽的脸以歌的音律、舞蹈的形式真挚地演绎着各族的风土人情,古老的文化艺术。一首俄语演唱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把节目推上了**,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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