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13 23:40:18

　　89.
　　陆宽来的这家地产公司，老板是个女的，姓洪，喜欢下属叫她洪姐。
　　当初陆宽来应聘的时候，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有搞文字和做中层干部的基础，可以为公司做好日常管理工作；我有跑业务的经历，可以把握好公司的营销工作；我还有跟随标头参与围标的经验，可以反过来为公司做好招投标阶段的监督工作。
　　结果公司就录用了他。这令他不由感慨道，原来自己走过的所有艰辛，也多少可以变成点财富。
　　这其实是家小公司，除了老板、司机、财务，就再没什么固定人员了。当然只要想召集马上也能来一大帮，嚷嚷一通之后又会一哄而散，当今做地产的多数都这样，有一个好使的老板就成。至于工作开展起来，难道拿到一块地需要很多人吗？跑银行搞贷款需要很多人吗？运作这种关系时人多反倒就坏事了。然后，接下来做规划设计需要自己人吗？搞施工需要自己人吗？做市场销售需要自己人吗？全都可以包出去，或者说，全都有分工明细的各类专业公司前来抢着干，还都抢得打破脑袋呢。因此做地产其实最符合现代公司的虚拟化原理——只保留自己的最核心竞争力，而将其它很多人都能做的事情，一律虚拟出去。那么地产公司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呢？很简单，就是拿地。谁能从政府手里拿到地，谁就是老大，谁就会成为被江湖各派所追捧的盟主，大家全都指望从他手里来抢饭吃。

　　所以，这洪姐应该就不是寻常人物，尽管看上去无非一个面无血色的中年女人，岁数也肯定比陆宽只大不小，但这都与陆宽无关。他眼下需要做的，就是将公司上下内外都照应起来，起到八面玲珑的作用。
　　洪姐大概也很快就感觉到了使用陆宽的便利，真是样样在行，带到无论什么场合都得心应手。不用说，陆宽也在此过程中领略到了更多的社会风景，像什么饭局集会什么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意味着一种场面，一种象征身份标志的体验。
　　没过多久，洪姐的一块地要招标了。对所有前来接洽的工程公司，洪姐都一律推给陆宽，实话说她也的确不懂。但陆宽对此却感到有点隐隐的不安，便建议洪姐说，咱们还是该请来些专家，成立个评标委员会吧。
　　洪姐说：“你认为需要做什么，尽可以去做，但我尽管不懂评标，却知道无论找什么专家来，最终的决断权还是在咱们自己。所以你可以听专家的，但我只听你的。”
　　这话里味道很深。陆宽只好勉为其难，与每个有意向的公司都加以周旋。而他在那些公司的眼里，不用说就成了块大号香饽饽，简直恨不能把他争抢成七零八块才好，这是怎么躲也躲不开的。可以想见，这其中所意味的种种腐败性享受，堪称叹为观止。不过陆宽也有个原则，饭可以吃，澡可以洗，歌可以唱，小姐也可以要（到了那一步，就不可能推掉了），但卡及烟酒之类的实物却坚决不收。他的理由是，自己只是个干活的，绝对承受不起。而他的神情则又似乎在告诉对方，不是不收，只是还不到收的时候。但对方却不会就此成全他，当今世上，打算送出的东西岂有砸在手中之理？那只能说明送礼者太不合格。所以他手头还是积攒了一大批价值不菲的物品。对此陆宽全都做了编号纪录，以待来日需要时做出适当交代。

　　甚至还有那种酒宴上认识的女人，平日没事就打陆宽电话，约他去这儿玩那儿玩。对此陆宽更心知肚明，心想你们这些骚货身后八成都有人吧。所以尽管对她们也并非不动心，却绝不敢轻易上步。
　　在很多个欢宴过后的深夜里，陆宽还是喜欢摸索到小魏的地下室，小房间，铁架床上，与她紧紧挤在一起，抚摸着她那不再年轻嫩滑的肌肤，于半睡半醒中直到天亮。他发现小魏是个最省心不过的女人，只要躺在一起后，随便摆成一个什么姿势，她都能一动不动到无论多久。这还真不是故意就能装出来的，好像她身上哪儿都有重心，怎么放都平稳。好像一杯水，倒在什么容器里，就会变成什么形状。而且，身上虽看着并不瘦，却也不重得坠人。

　　陆宽由此发现，自己需要的其实只要是个女人就够了，但必须是一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人，一个能衬托起自己自尊和骄傲的女人。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往往只有在初恋时爱的是别人，以后恋爱时爱的便都是自己。
　　况且，跟小魏的关系里，有所谓的爱吗？陆宽感觉可笑，但又绝对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