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阴霾》
第26节

作者: 司马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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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大生身材高大魁梧,头发乌黑往后反梳。双手叉腰往工地一站,毛主席的神态便全身上下流露出来。申启明身材略为单薄矮小,但站在人群中也是领导范十足,一眼就能分辨。这时,工作人员为他们送上热毛巾洗面,均被拒绝。
  杨淑卿对此举看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身边的计育办干部戴礼军掩嘴在她耳边说:
  “领导好虚伪!见省领导来了,故意不洗脸,以示他们通宵达旦没休息。”
  杨淑卿长吁一口气,以示明白。若说周大生与申启明之举是虚伪的话,也不算冤枉。其实,还有级别更高、技术含量更大的虚伪。此时煤炭局长陈以春正在山一样的煤堆后,用煤炭将整洁高档的名牌毛料西装抹得乌七八糟。就连白净的脸都没放过,也狠心抹上几许黑色。
  煤矿重大安全故事一发生,煤炭局长在责难逃,好歹要负个领导责任。但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小舅子严立信在栈家冲煤矿参了干股,若消息一传出,他的处境无疑是雪上加霜。事情已经发生,懊恼也没用。他很快有了一个全盘计划,并深信只要做好每一个应对细节,定能将处分降到最低点。

  将要离开时,陈以春将一头乌发狠心揉乱,并在煤堆上狠狠踩上几脚。顿时,高档皮鞋与雪白袜子不堪入目。还嫌不够体现自己鞠躬尽瘁的形象,又在一处泥泞里腾上几脚。直到将自己扮成一个仿似从煤井里逃命出来的矿工,才善罢甘休,心满意足地往救援工地走去。
  看到陈以春的雷人造形,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一个个都在心里暗自赞叹,五体投地,由衷“敬佩”。
  “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坐在煤矿局长那位置上的人不是我?我反省、我愧疚、我活该!终于找到与陈以春的差距了!”
  向西南嘴上说着,眼睛就没离开过陈以春。一副自责自省的神态,愧疚不堪的表情。
  “向老,知错就改呀!索性你比他更雷人,等省领导来了,全黑裸身上阵。省领导若问起,就说累瘦了,衣服裤子都不合身,全掉了!哈哈……”

  杨春生低声调侃,掩嘴嘻笑,脸顿乐成一朵怒放的狮子菊。
  “滚!”
  向西南对着杨春生低吼一声,顺便一脚踹过去。
  陈以春的创意造型显然是成功的,很快得到了领导们的认可。受他启发,几个市级领导纷纷低调效仿。周大生与申启明这个级别的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更不会在大众场合直接展示虚伪的一面。但手下工作人员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会意,他们神速跑往煤堆取天然化妆材料---煤,拿来在领导们身上放肆“抹黑”。
  高明的虚伪一般是不动声色的,虚伪怒斥虚伪,往往是炉火纯青级别的虚伪。周大生与申启明一边在心里相互攀比谁最黑、最潦草,一边斥责着工作人员不要瞎折腾,还有一边是对他们的抹黑听之任之。好在领导身边围满了工作人员,一大早围观群众不算多。且都将注意力集中到矿井口进进出出的人和物去了,并没发现这至虚至伪的一幕。
  镇政府干部看在眼里,藐视在心里。虽说最基层的工作者往往是最求真务实,朴实无华,但还是有一个人加入了虚伪的行列,那就是镇长邓花庆。他不动声色地来到一偏僻处,将事先准备好的煤、泥土往自己身上挥洒。和陈以春一样细心,边袜边都没放过。瞬间,将自己化身为一个与煤炭搞成一块,与群众打成一片的基层父母官形象。

  世界是大舞台,银屏塑造一个形象往往需要诸多讲究与花费。而现实生活中,塑造一个正面形象只要找准了路子,找对了方法。因地制宜地就地取材往往比异地凭空盲目搬移真实而生动。恰恰也活生生地验证了一个事实,一个真正的表演艺术家是不需要华丽的语言和过多表演道具的。同时也证明了,一个高级别的政客,就是一个极品表演艺术家。两者虽没有直接的辩证关系,但有时候却也是相互生成。

  日期:2013-08-13 22:58:25
  省领导们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来到,随行的还有煤矿救援方面的两名专家。一番介绍与汇报后,专家们由人带领着,立即下井指导救援工作去了。其实,原本要安排分管安全生产工作的副省长要一同下来亲自指挥,无奈其人早在三天前被安排到欧洲考察去了,赶不回来。只得让煤矿、安监这两块主管部门的主要领导亲自下来一趟。
  因没有象样的会议室,再加上冬天寒冷的天气,在省煤炭管理局局长黄有常、安监局局长肖胜利的建议下,索性在工地上晒着太阳听取汇报。他们表情严肃,神色凝重,不时颔首认同。黄有常年近六十,肥头大耳,大皮球肚子紧贴在铁塔一样的身上。踱步都感觉艰难吃力,远远望去象一老者在吃力地推着板车。绝对重量级官员,绝对权威。肖胜利则比他轻快多了,保养得很好。虽五十出头,体态依然没走形,气血充足,红光满面。待到市领导们逐个汇报完毕,黄有常言简意赅地做出重要指示:

  “救援行动要加大力度,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救出二十六名被困矿工。同时,速速查明事故起因,并追责到底。控制周六满,并冻结煤矿所有银行帐户。”
  黄有常边说话边喘着粗气,山一样的肚子跟着峰峦起伏。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担心,万一哪口气没喘上来,人们得先救他。肖胜利此时看着市领导们的造型,人人死而后已,一个比一个鞠躬尽瘁。指着一边蹲立成堆的镇政府工作人员对周大生一行人说道:
  “百姓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你们的干部一个个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大事当头不要闲着。领导都劳累成矿工,干部却衣着光鲜,成堆聊天。太不象话!”

  听省领导如此一间接表彰,几个市领导的脸上更是呈现出身为公仆大无畏牺牲的表情。周大生清了清嗓子,以沉重而无可奈何的声音说道:
  “唉!怎么说呢?此次事故的发生,首先我得批评自己,要负领导责任。一是太过自信。以为每次都在会上都着重强调了,下面就会遵照执行。二是太过轻信,听他们的汇报平安无事,自己也就放松了警惕。三是没有亲信,自己对煤矿安全这块工作没有亲力亲为,也无说实话之人。平时事情繁多,没抽出时间亲自检查督促。”
  周大生的这一番深刻的自我批评,人人都听出来其中端倪。这哪是自我批评?完成是一些变着法自夸自扬,开脱责任的话语。领导的说话艺术在这种大是大非场面显露得淋漓尽致,众人大开眼界,同时不免也有点自惭形秽、自愧不如。暗自在心里赞叹他不仅是个拍马溜须的行家理手,而且还是推卸责任的专家能人。
  “在会上我也三声五令、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制度后面是人命!下面的人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才酿成今天的不幸,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申启明认为周大生的节拍打对了,便立即跟上。他说话的艺术与技巧远不如周大生迂回曲折。申启明暗自在心里盘算,这次事故倘若运气好,少出几条人命,还是能捱过去的。只要再找出几个替罪羊来,自己便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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