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1-12 19:40:35
　　【84】
　　第十一章 九宫山上莫独行（5）
　　▲▲东路军

　　在延安得手的英亲王阿济格马不停蹄向西安前进，于弘光元年（1645年）二月中旬到达西安。这时豫亲王多铎已经在此休整兵马一个月了。
　　兄弟二人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弟弟多铎首立头功，得到皇叔摄政王的通令嘉奖，正春风得意。多尔衮命令多铎按原定计划，向江南进军，消灭南明弘光政权。他勉励多铎说：“大丈夫为国建功，正在此时！”多铎立功心切，立即率兵出潼关，取道河南归德（今商丘），直扑南京。
　　哥哥阿济格则闷闷不乐，因延误战机，他刚接受了皇叔父摄政王的严厉斥责，多尔衮命令他立即起兵，追杀大顺军余部，“务必按期剿灭，以赎从前逗留之咎“。阿济格一看多尔衮真急了，不敢怠慢，决心将功折罪，率领吴三桂、尚可喜等，尾随李自成，穷追不舍，给大顺军造成沉重打击，用阿济格的话来说就是：八战皆捷，重创贼兵。
　　其实现在李自成率领的东路军在数量上仍然优于阿济格清军，但由于屡屡受挫，士气低落，几乎是遇敌即溃，有不少人向清军投降，宋企郊、巩焴等文官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特别是天佑殿大学士牛金星，竟然带着儿子牛佺（大顺朝任命的襄阳知府）投降了清军。自从李岩被害以后，他每次望见刘宗敏那阴冷的目光，就不寒而栗。他看到大顺朝大势已去，不想白白为大顺朝殉葬。

　　清廷并没有杀掉牛金星，后来他的儿子牛佺还被多尔衮委任为黄州知府，不久升任湖广粮储道，牛金星一直躲在牛佺的官衙里，享受着老太爷的清福，竟得以善终。
　　东路军的行军路线是步步东南，步步惊心。三月下旬，李自成率领大顺军主力——东路军到达湖北，镇守襄阳、荆州、承天、德安四府的果毅将军白旺前来求见。
　　白旺年纪不大，精明强干，英气勃发，手下七万精兵，都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李自成带领主力从襄阳进军西安时，留下白旺率军守卫襄阳四府，并牵制明朝总兵左良玉的部队。左良玉曾几次带兵争夺襄阳，都被白旺击退。
　　见到小将白旺，李自成眼前一亮，非常高兴。他派人叫来军师宋献策、大将刘宗敏等，商议下一步的去向，他说：“襄阳弹丸之地，无险可守，现在有了白旺将军这支精兵，我们就可以抢在清军前面夺取南京，占领江南，把江南作为今后抗清斗争的基地。西北虽不定，东南怎能够再失去？”
　　对于这一军事计划，白旺明确表示反对，他认为襄阳、荆州、承天、德安四府经过一年多的经营，人心安定，比较巩固，是大顺朝最后一块根据地，如果失去，非常可惜。
　　宋献策也有些顾虑，他担心阿济格的部队很快就会追上来，能不能给我们留出占领江南的时间。后有追兵，前有坚城，如果南京攻不下来，我们的处境就更不利了。
　　可李自成已经瞄准了龙盘虎踞的南京城，并且一向比较轻视明朝军队的战斗力，刘宗敏又在一旁极力赞成，就没有听取白旺和军师的意见。
　　事实证明，果毅将军白旺固守襄阳一带的意见是正确的。襄阳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守住襄阳一带，就能狙击阿济格的追兵，李自成攻打南京，也没有后顾之忧。白旺的部队随李自成东下后，襄阳四府很快被追上来的清军轻易占领。
　　现在的李自成，正像那只掰棒子的狗熊，把最后一个棒子也扔了出去。从崇祯十五年冬开始李自成建立的大顺朝各级地方政权，至此全部瓦解，大顺军又回到了过去“流寇”的状态。
　　四月中旬，李自成率东路军及白旺部精兵共二十万人浩浩荡荡抵达武昌。武昌一带本是明朝总兵左良玉的防地，但现在他已带兵前往南京。他并非是增援南京加强防御，而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跟南京政府的权臣窝里斗。武昌已经成为一座空城。
　　武昌位置险要，是湖北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李自成兵不血刃进入武昌城，决定在这里养精蓄锐，休整军队，做好进攻南京的准备工作。不料刚呆了几天，阿济格的大军就如流水般涌了上来，将武昌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刘宗敏、田见秀两位权将军亲自带兵出战，结果都大败而回。武昌城头没有大炮，无法抵御清军的攻城，大顺军只得又弃城东逃。李自成不禁仰天长叹：
　　“天乎！天乎！茫茫中国，竟没有我李自成立足之地！”
　　李自成亲自率领骑兵在前面开路，刘宗敏率步兵殿后。刘宗敏边撤退边回击，经过几次战斗，又伤亡了一些战士，好不容易摆脱了阿济格、吴三桂的追击，撤退到距离九江（今江西九江市）大约四十里的地方。

　　李自成估计清军一时半会儿不会追上来，看到士兵一个个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样子，命令就地宿营，埋锅造饭，休息片刻再继续行军。李自成也累坏了，一坐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炮声震响，喊杀声冲天，清军不知什么时候又杀了上来。原来是李自成侦探不明，判断错误，其实清军在他们身后并不远。附近的老百姓躲在山头，早看见了大顺军的宿营地。他们认为李自成是杀人放火、逼死帝后的“流贼”，又认为清军是来为崇祯皇爷报仇的，所以把这一带的地理形势以及大顺军的宿营情况全告诉了清军。
　　大顺军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将官找不到战士，战士找不到将官，像一群无头的苍蝇，哭爹喊娘，到处乱窜。军队完全被打散了。
　　英亲王阿济格身高过丈，力大无穷，一脸大麻子，面目凶恶。吴三桂身负国仇家恨，看到大顺军更是咬碎钢牙，眼喷怒火。两人如狼似虎，如入无人之境，战斗异常惨烈。大清兵长驱直入，一直攻进李自成的御营，刘宗敏、刘芳亮等大将顽强抵御，掩护李自成和皇后突围。
　　李自成在义子李双喜等亲兵的保护下奋力杀出重围，一路败逃出四五十里，才把追兵抛在后面。大顺朝第一大将刘宗敏箭伤还没痊愈，又连日劳累饥饿，力尽被执。军师宋献策、李自成的两位叔父和大批随军将领的家属被清军俘获。
　　吴三桂为报夺妻杀父大仇，向英亲王阿济格提出，愿得刘宗敏抽筋扒皮，碎尸万段”阿济格看刘宗敏是条好汉，拒绝了吴三桂，说“大清国法有规定，不得任意行刑。”结果刘宗敏被用弓弦勒死。
　　接着，李自成的两个叔叔和大顺朝多名将士被斩军前，很多活捉的妇女孩子都被带回京城为妾为奴。

　　开国军师宋献策也被带来了，阿济格看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就有心不杀他，问：“你想死想活？”
　　“我被你捉住之前，当然想活；既然做了阶下囚，死活都不由我，何必多问？”
　　阿济格被宋献策的诚实回答逗乐了，不禁来了兴趣，又问：“你认为李自成是怎样的人？”
　　宋献策倒也硬气，一挺胸脯，朗声说道：“古人云，胜者王侯，败者贼，岂能拿成败论英雄？明朝无道，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多少英雄豪杰被逼上梁山，揭竿起义，旋起旋灭，只有我们李王能独树一帜，百折不挠，建号称帝，虽然最后失败，仍不失为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阿济格笑一笑说：“你不愧是位游走江湖的术士，很会说话，我们满洲人也喜欢看相算命，跳萨满神。如果我饶你不死，你还会造反吗？”

　　“倘蒙不杀，当然不敢造反，我从此不问世事，闲云野鹤，于愿足矣。”
　　宋献策竟因此保全了一条性命,被带回京城，重新操起占卜算卦的旧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