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风云--最细致的人性五代史》
第45节作者:
布衣卿相0 于是,大齐宰相赵璋派使者召请大唐左仆射、驸马都尉于琮到他家报到。于琮道:“吾唐室大臣,不可佐黄家草昧,加之老疾。”齐军大怒,当场斩杀。于琮妻子广德公主嚎啕大哭,道:“我唐室之女,誓与于仆射俱死!”抓住草军的刀不放手,草军将其一并杀死。
宰相豆卢瑑、崔沆以及右仆射刘邺、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汤等官员因为没有跟上随从护驾而躲藏在民间。由于大齐政府搜索得相当严格,他们只得化妆成百姓,前往投靠前左金吾大将军张直方。
张直方虽然投降于黄巢,但不忍心见往日同僚被害,于是收纳了大量公卿大臣,将其藏于夹壁中。后来被人告发草军攻破其家,张直方全家及收纳的逃亡公卿几百人,全部被草军乱刀砍死。
将作监郑綦、库部郎中郑系闻之,落泪长叹,举家自杀。
草军士卒进入长安之时,因为转战南北,烧杀抢掠,人人手里都不差钱,看到贫穷的人,往往施舍财物。在长安的这个大城市,新奇玩意儿多,物价也高,这些军爷们日渐囊中羞涩了起来。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继续抢劫呗!”
当年在腐朽的朝廷压迫下,无处伸冤只得落草为寇的草民,身上仍未去青的道道鞭痕,却不妨碍他们烧杀抢掠和自己一样的小民。
草军在长安没几天,就又大肆抢劫起来,清算斗争美其名曰“淘物”。他们焚烧商市,将商家捆绑起来鞭打索要财物,无力支付者就当场杀害,以至于满街都是尸首。
草军将领们争相寻找豪华宅院供自己居住,那些富贵人家多被赤脚赶出宅院而沦为乞丐,留下富家妻女供其**。草军将领们尤其憎恨政府官吏,就连帝王宗室也难以幸免,凡抓获到的全部杀死。
甚至连大唐皇室的列祖列宗、妃主的陵寝也惨遭盗墓。比如,同昌公主之陵也惨遭盗挖,香消玉殒之尸扬骨于外。
短短几日,死难人数、烧掉的房屋、资产损失之巨,难以计算。
黄巢却无法禁止这一切让人发指的暴行——因为他转战南北时,为了振奋军心,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手下弟兄们许诺攻入长安将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现在长安已经攻入,黄巢却不愿意分享大内的金银珠宝,所以他只好放任手下自行抢掠。
为了愚弄天下人,营造自己“奉天承运”的合法性,黄巢和古往今来那些起义领袖一样,伪造谶词,制造舆论。由于草军多是贫苦百姓,大都大字不识一个,黄巢命“翰林学士”皮日休撰写谶词。
皮日休略不思索,即口占一首道:
欲知圣人姓,田八二十一。
欲知圣人名,果头三屈律。
“文武百官”闻之,拍手称善。
只有黄巢坐在金銮上不发一言,怒目相视——原来黄巢相貌丑陋,故而将额前的头发留得很长,以遮藏这块永远的心病。据说当年黄巢参加科举,就是因为相貌狰狞而名落孙山。
就和后来的朱元璋忌讳“秃”字一样,这是黄巢一生的痛处。“果头三屈律”句,正无形中触碰到了黄巢隐藏多年的痛处。
黄巢拂袖而去,留下“文武百官”在那里凌乱。
其实,黄巢大可不必这么多心——因为皮日休也是相貌丑陋之人。
日期:2015-03-03 08:24:12
壮志未酬皮日休
在此有必要略谈一下这个“翰林学士”皮日休。
皮日休,初字逸少,后字袭美,襄阳竟陵(今湖北省天门市)人。曾居住在鹿门山,自号鹿门子,又号间气布衣、醉吟先生、醉士等。晚唐著名诗人、学者,与陆龟蒙齐名,世称“皮陆”。
其诗文兼有奇朴二态,他讽刺黑暗现实,同情人民大众,具有十分显明的人文主义色彩。他和同时代的陆龟蒙、罗隐的小品文被鲁迅誉为唐末“一榻胡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镳”(鲁迅《小品文的危机》)。
如他在鹿门隐居时作《隐书》六十篇尝云:
古杀人也怒,今之杀人也笑;古之用贤也为国,今之用贤也为家;古之酗也为酒,今之酗也为人;古之置吏也净以逐盗,今之置吏也将以为盗。
皮日休虽字为逸少、袭美,却不是“少”,也不“美”。他出身寒微,相貌丑陋。左眼角下塌,就和睁不开一样,模样大概与李克用相仿。相貌与出身上的自卑,成就了他诗文的极端自负。他自幼读书无数,嗜好饮酒;自视甚高,而放荡不羁。
唐懿宗咸通七年(公元866年),时年32岁的皮日休进京参加进士考试。进京不过十几天,他的文名便传遍了长安。由于他自视甚高,厌恶阿谀,所以没有达官贵人引荐他,结果当然只能是落第。
经此打击的皮日休回到家乡,常常手持醽醁,无端大笑无端狂哭,口中喃喃偶像李白的诗句道:“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
偶然间,他读到王维见玉真公主扭捏作态的故事,忽念及李白的《与韩荆州文》,其中有云:
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於此?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於君侯。愿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脱颖而出,即其人焉。
皮日休不禁丢下书本,放声大哭——哭的是他的偶像王维、李白们,为了仕途也极尽阿谀奉承!哭的是自己还真相信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伪豪情!
他默默拭掉泪水,俯身将其现有的200余篇作品编撰为10卷,并定名为《皮子文薮》。——他也要炒作推销自己。
次年,他带上这些作品集及金银珠宝、土特产等向达官贵人们投赠,并再次参加了进士考试。
此次主考官是礼部侍郎郑愚,极为欣赏皮日休的诗文,还没等发榜就邀请到皮日休到家中做客。郑愚原以为以皮日休的锦绣文章,人也应玉树临风。
一见之下,大失所望。
郑愚以其貌不扬,戏之道:“以先生才学之富,却只有一个‘目’,岂不可惜?”(子之才学甚富,其如一目何?)
皮日休一生最为反感忌讳的就是别人拿他的相貌说事,当即反唇相讥道:“侍郎可不能因为我这一只眼睛,而丧失您两只眼睛的眼力啊!”(侍郎不可以一目而废二目。)
郑愚不悦,皮日休悻悻而退。
第二天,所有进京赶考的举子知道了此事,“咸推伏之”。
此事是谁宣扬出去的?
不言而喻,一目了然。
肯定不会是郑愚,只会是皮日休本人。
最终发榜结果是,皮日休中进士科名次倒数第一。(详见宋代孙光宪《北梦琐言 卷二》)
皮日休虽中进士,但却未得任何官职。没办法,又应吏部宏词科试,不第后离京东游华、嵩诸山,经洛阳,乘舟抵达扬州,然后渡江到苏州。
后来,他在苏州刺史崔璞幕下做郡从事(范坰、林禹《吴越备史》),并在此期间与吴中名士陆龟蒙相识,与之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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