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你通县在……。”没等她说完,我转而问她:“我想问你,在找通县的这三年时间里你们是怎么活过来的。”她听我说完,立刻拉着她丈夫灰溜溜的走了。这两个人,在我三年前第一次来这边玩的时候就碰到过,当时我还好心地给他们指了去通县的路线,但他们一心想问我要路费钱丝毫不关心如何才能去。此后,我又被他们问过几次路,奇怪的是,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们的样子,而他们始终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出现过。或许我的确太微不足道了。
日期:2011-7-8 20:28:00
我先去山西面店里吃了个刀削面,然后对唯一的,可能一直不曾换过的服务员说,可不可以先把包在这里放一下,我去上个厕所。她欣然同意。我一身轻松再次走进水磨社区找房子。十分钟以后,我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人不断从一条巷子深处搬出行李。他一定是在搬家,那就有可能有空出来的房子。我跟在他后面,走进自行车交错的小巷尽头,找到了他搬东西的所在,一间大约6,7平方米的小平房,房东老太太正看着那人搬行李。我先偷偷向学生打听此房的价格,400块。之后我直接去问房东是否有房要租。
“嘿,小伙儿,你可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打算去贴广告,你看下,觉得成的话就租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路话,400块,现在这行情,已经够便宜了。”
我欣然同意,交了定金给她看了身份证,把房子租下,去山西面馆把背包拿回来。等学生完全搬走,我花了几个小时时间把房子打扫干净,换了床的位置,去附近超市买了脸盆暖水壶凉席插座扫帚等等等等。傍晚时,房子已经收拾妥当,我蹲在门口抽掉最后一根烟。头顶的天空阴云已经散去,现在到了北京天空最迷人的季节。我长出一口气,只差个工作了。
早上我很晚才起床,小绵羊说今天下午她乘坐的大巴就会到北京,老罗也发来短信,他决定不去上学了,买了明天晚上到北京的火车票。烦琐的事情接踵而至,我暂不打算立刻找工作,等他们来了再说。下午我溜达到五道口,买了份报纸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招聘会之类的事情,然后去附近的书店翻翻新书。
到了小绵羊说好抵达北京的时间,却打不通她的电话,我在房间里来回转圈,焦躁不安。一直到很晚,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小绵羊在电话那头说,她阿姨已经把她接回家了。这时,我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她阿姨家在地铁立水桥附近,我们约好第二天见面。
小绵羊剪短了本来齐肩的头发,流海短到眉毛以上。我找到她的那个中午,天气异常热,她站在阳光下,一脸疲惫。
“诶,你觉得北京怎么样?”
“太大了,乱糟糟的。”小绵羊说话有气无力,“下午我们干嘛。”
“我带你随便转转,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我得买张手机卡,去银行开个账户。”
“好吧,挺简单的。”
我在书报厅给小绵羊买了张手机卡,坐公共汽车到了新街口,沿着满是乐器店五金店服装店婚纱店衰老的马路一直走到西单。我忘了为什么我们会选择徒步走那么长距离,在八月末北京强烈的阳光下,小绵羊带着绝望的表情,走走停停,不断抱怨沿途拥挤的车流和扑面而来的沙尘。我觉得她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不喜欢北京的。
在西单大厦明珠百货或者路边摊上,那些漂亮的衣服再也不能吸引小绵羊的眼球,她只随便看了一下就不想再往人堆里扎了。“怎么这么多人啊天这么热他们干嘛不在家呆着非要和我一样傻子似地在街上溜达!”小绵羊一口气把话说完,决定立刻回她阿姨家,“我累死了,转了一天也没什么好玩的。到处是人到处是人。”
于是我们调头,没有坐地铁,换了三次公共汽车,站了两个多小时,瞟了一眼施工中的“鸟巢”,才到立水桥附近。在一条人流相对稀少的马路上,小绵羊长出一口气,“终于没人了。”
我们走进一家小饭馆,安静地吃了顿饭。“哎呀,我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人。”小绵羊还在抱怨。
“还不是像我们一样,来寻梦的。”
“可它真的有那么好吗?”
“也许吧,别问我。”
日期:2011-7-9 20:51:00
老罗发来短信说他已经到北京了,我告诉他先坐公共汽车到清华西门。然后我把小绵羊送会她阿姨家,那还是一片半开发的地方,到处是建筑工地。
我坐上城铁,回到五道口,花半个小时走到和老罗约好的公交站。没来得及点根烟,就看到老罗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走下汽车。
“丫来得还挺快的,背这么多东西不沉吗?”
“你不知道公交上有多挤,我站在人堆里,背包一直悬空着,根本没费什么力气。”说完他冷冷一笑。
我把老罗带到山西面馆,自己要了瓶啤酒看他狼吞虎咽。
“味道如何?”
“挺好。”
老罗看了我租的房子询问了价钱,觉得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价钱在新乡可以租到一个小别墅了。”我没有争辩早早安排睡觉了,因为报纸上说明天有个“传媒英才”招聘会。
第二天一早我们起床,去东北人的包子铺买了早点,坐车到知春里附近。在毫无头绪路牌交错的街头寻找招聘会的地址,当我们赶到那里时,招聘会已经开始,我和老罗花了五块钱买到门票。里面冷冷清清,空着无数企业摊位,口口声声的传媒英才,居然全是招业务员的。不过这道是和老罗所学的专业对口。但老罗自称在过去的两年大学生活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学到,唯一让他觉得可以拿出来说的是,在刚开学的时候,自己去进了一批衣服当校服买给了同系的同学,小赚一笔,但这和学校的培养没有无关。
我们在会场里来回溜达十来圈,没有一个靠谱,所有来招聘的企业代表都像搞传销的,只要你对他使个眼色就开始吹嘘自己的单位是如何的好,如果你来上班必定前途无量。我和老罗普遍对前途没什么兴趣,只想找到一个能赚钱的。
最后我们怀着痛失一碗刀削面钱的心情走出招聘会现场。北京此时的气温已经达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我们在马路上瞎走,心怀忐忑,头脑空白,口干舌燥。在回去的公共汽车上,我们堵在海龙大厦附近。老罗站在有空调的汽车里,汗流浃背一脸恐慌,眼神里飘出对自己的不信任。
回到家,吃面,洗澡,在他人午休的时间里老罗翻看当天的报纸,希望能找出令人振奋的消息。报纸上是美国飓风,西亚打仗,石油危机,北极冰融。
“太他妈魔幻了,我觉得自己生活在好莱乌电影里,每天面临着世界崩溃的危险。”老罗看完报纸无不感叹的说,“我真不理解你以前居然为了混摇滚圈跑到北京,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看着他深色的额头和渗出的汗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伸手丢给他一根烟。
下午我们无所事事,顺着中关村大街走到圆明园,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我和老罗无话可说沉默发呆。夕阳照在宽敞的马路上时,我和老罗往回走,在来去不断的车流一侧,老罗突然向前猛冲几步,仰天长啸,我以为他要唱个诸如许巍《故乡》之类的歌伤时感古,谁知道他大吼一声,“爹”。
当天晚上,老罗决定离开北京,回去上学,在学校他至少有地儿住。离开之前,他让我带他在北京转转。
第二天我叫上在家无聊的小绵羊,领着他们去了后海,去了平安大道,去了南锣鼓巷,去了空调宜人的三联书店,去了东四十条,去了王府井,去了天安门。在南池子前的长椅子上看拾荒老太和游人匆匆而过。老罗的心愿满足了,傍晚我们三人回到水磨社区,老罗来不及吃饭,像来时那样,背着塞满过冬衣服的背包匆匆离去,我只送他到公交车站,看着他和周围一样从盲的人一起消失。
日期:2011-7-10 20:36:00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