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究竟输在了哪---------汉武帝伐大宛探析》
第8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葱岭高山峻岭,冰川如林,“崖岭数百重,幽谷险峻,恒积冰雪,寒风劲烈”(玄奘语)历代被中外视作丝路畏途。《汉书》称丝路最可怕的地方有两处:“近有龙堆,远则葱岭,身热、头痛、县度之厄”,龙堆就是白龙堆,所谓身热、头痛、县度,是葱岭的几处著名山峰,上去了就发烧、头痛,让人苦不欲生。县度更绝,行人必须以绳索悬缒而下才能过得崖去,故得名。所以,汉代文学家杨雄曾形容葱岭是“天地所以界别区域,绝内外也”的地方。从方位上看,此次他们可能是从葱岭的吐尔尕特山口过的身。因为这座山口距大宛下属的郁成较近,且海拔3759米,比帕米尔整体4000米~7700米的海拔要低很多,北、东、南三面地势较平缓。但即使如此,气候的恶劣是逃不过的,暴风雪如家常便饭,发作时“吐毒风雨雪,飞沙砾石,遇此难者,万无一全。”今天的边防战士还编了个顺口溜形容其可怕:“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天上无鸟飞,四季穿棉祅”。战士们每晚入睡,常要吸一个小时氧气还不舒服,更何况翻山行军了。简直无法想像,当年缺衣少食的汉军是怎么翻越过去的。不得不说,光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军事奇迹!
当幸存者们终于游荡在大宛边界时,出关的数万大军已只剩下几千幽灵般的残兵了,此时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难民。尤其是那六千匈族精骑,即便人活下来,马也死光了,成了匈奴步兵。他们选择郁成做为第一个进攻目标,这是明智的选择,郁成比王城小,好打,打下来有吃有喝,可以歇歇气。郁成在今天吉尔吉斯的乌兹根,位于大宛王城贵山城东南约二百里处。综合史料来看,它显然是大宛各城邦中的一个小强,与康居的关系也不一般,因此大宛不敢杀的汉使,它敢杀,而面对汉军的报复,他们颇为有恃无恐。
接下来战斗,也很好的诠释了什么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史记》:“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杀伤甚众。”
《汉书》:“攻郁成城,郁成拒之,所杀伤甚众。”
大宛举国震惊了:原来一再让匈奴人蒙羞的汉朝,竟是一只纸老虎!
李广利知道再打下去,恐怕连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了。“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走吧,不就是没弄到几匹马么?于是“引兵而还。往来二岁。还至敦煌,士不过什一二。”数万大军,归来寥寥无几。李广利自知难以复命,上书交待了难处,请求“愿且罢兵”。
败报传来,朝野震动,汉武帝勃然大怒。自大汉开国以来,对外战争还从未这么丢脸过,被一群西域小国讥笑,让大汉面子往哪搁?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李广利败归的路上,汉朝又遭到一次更严重的挫败。赵破奴所率2万汉匈骑兵在塞北数百里处遭到匈奴主力围攻,全军覆没。 这是一个严重的征候,自元狩4年(前119)之后,经过15年的蜇伏,匈奴人又恢复了力量。而这两场挫败,都是武帝一人决策导致的,这个羞恼就不用提了。
吊诡的是,面对匈奴的复兴,武帝却打掉门牙往肚里咽,先要去教训万里以外的大宛。这引发了朝野的强烈反对,跟捅了马蜂窝一般,激烈者举出一箩筐的不便理由,认为大宛绝远,得失无关大局,当前应集中力量,“专力攻胡”。按理说,匈奴强、大宛弱,匈奴近,大宛远。二者孰轻孰重汉武帝不会拎不清。但武帝却一意孤行,以致砍了带头反对的大臣邓光,强行将反对声浪压了下去。大敌当前,武帝为什么对眼前威胁视而不见,非要去够那个远在万里的希腊人在东方的葡萄园呢?
对此,连司马迁也解释得很含糊,只说“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轻汉,而宛善马绝不来,乌孙、仑头易苦汉使矣,为外国笑”。可是,比起匈奴的威胁来,所谓善马绝、苦汉使、外国笑,不都是小儿科吗?太史公这分明是讥讽汉武帝不分大局,死要面子啊!
但武帝的高明,岂会不及一个写史的?
若说消灭南越、东越、朝鲜这类对手只需要一场战术胜利的话。怎样对付游牧民族,却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若武帝听从士大夫们“专力攻胡”的意见,汉匈战争只会无休止的打下去,最终就是汉朝先被拖垮。与游牧民族相比,农耕文明更经不起持久战。别看文景之治留下的家底厚,所谓“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但农耕国家的作战成本是天文数字,据主父偃的说法,仅前线所需的每一石军粮,都是在路上付出192斛粮食的消耗之后才运到的。因此,汉匈战争才打了十年,就把几代人积聚的底子一扫而空,以至“赋税既竭,不足以养战士”。所以对于中原帝国而言,当前根本利益就是一劳永逸的结束战争。
而今人看来堪称汉匈命运转折的漠北大捷,在武帝眼里,实际上是失败------速决战破产了。卫青把单于放跑了,却把责任推给了一场狂风。战争变得遥遥无期,这就是为什么匈奴被打得“漠南无王庭”之后,卫青仍“不得益封,吏卒无封者”的原因。
汉武帝也从此看清楚: 仅凭正面战场是解决不了匈奴的。
因此,刘彻在战略上下足了功夫,先出击东北的秽貉,将匈奴与朝鲜隔开;进而夺取河西,斩断匈奴与强悍的羌人的联系;最后控制西域,在匈奴人的后院放火,将匈奴从东到西完全隔绝起来。匈奴孤则势弱,弱则乱,乱则分,到那时,周边各族自会群起而攻之,其败亡瓦解就是时间问题了------正是这种定律,后来见证了一个个游牧帝国的灭亡。可笑明朝初年的洪武、永乐大帝一再扫北,只专注于在正面战场,结果子孙仍不免土木堡之辱,就是一个反面教训。
而眼下,汉朝已是为山九仞,只差大宛这“一箦”。 武帝岂能甘休?汉朝对西域的经略,核心是联乌孙以击匈奴。而征服大宛,就是围绕这个核心做出的决策。大宛东临葱岭以东西域各国,北邻匈奴乌孙,南抵大夏、印度,西接安息、条枝。所处地理位置恰是棋盘上的“急所”,而它又足够大、足够远,一旦降服大宛,可以最大限度的扩散影响,汉之兵威,将不战而服整个西域,最终达到“欲与乌孙共击胡”的终级目标,届时匈奴四面楚歌,人人喊打,必土崩瓦解。仅此一点,武帝就堪称千古一帝。
遗憾的是,不是谁都有武帝这样深刻的战略眼光,这种方法效果过于隐性,见效期太长,以至今天有些学者都看不清楚,何况当时的士大夫们?若征宛之役真的半途而废,“则西域皆瓦解而附于胡,胡得众国而益强”。汉朝的一切战略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落得满盘皆输。幸运的是,同样看不透的还有匈奴人。匈奴最终输给汉族,就是输在大局上。他们本有一手的好牌,却白白错失良机,战略命门一一让汉朝占了去。西域本是匈奴最后的救命机会,若下大力气争取,仍有夺回主动权的可能。但匈奴毕竟是个原始的、缺少高层次斗争经验的游牧民族,只满足对西域“得其马畜旃罽”,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又给了汉人趁虚而入的良机。
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曾说过,极权国家“很容易因一个人的过失而陷入严重危机,遭致毁灭”。但反过来说,正是汉武帝这种农耕文明千年难遇的异类雄主,才使偌大的中国仅凭他一人之智志,保持着不懈的进攻精神,用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方式在世界丛林中为中国赢来了大国尊严,使他的时代成为中国历史上不多见的那么几个开辉煌代之一!
日期:2012-11-05 14:42:37
远征大宛的成败,将决定着两个亚洲最强民族的命运,汉族输不起,武帝也输不起。在天子不惜倾国一战的决心之下,帝国的智囊团们经过详细的论证与计算,确定了远征军6万人的人数,这个人数可能是按后勤能力的极限值确定的。根据设想,6万大军需携带两年的物资才有成功的保障,这相当于一个10万人口的国家搬迁到一万里之外,且沿途主要是无人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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