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的各种门类中,诸如高古玉器,青铜器,石雕造像之类,由于政策的限制和鉴赏上形而上的高门槛以及品种繁多精品存世量少难成价值体系等等因素,一直是不温不火,而古代陶瓷中的精细明清瓷类,则因为其等级体系完备,风格清新易被认知,政策禁锢少等等因素,在2000年后的一拨浪潮中,开始为热钱所看上。整个明清瓷器的市场,在大的拍卖行的带动下,各个时期的青花,彩瓷,颜色釉等等几大品种,互相拉升,彼此照应,价值体系看似稳固而爬升力度强劲。行家们都纷纷介入,认为此为一大热灶,有利可图。于是我老师之前才周转出一部分资金,购入一批崇祯前后明末清初时期的青花瓷器。
“冷灶烧不好,顶多丢车保帅,热灶烧不好,才更容易抽不出手,进退两难啊。”
他曾如是对阿康说。
不料一语成谶。
行内的某位明清瓷大佬曾写过一本书叫《明清笔筒》,列举了明清时期各种材质的笔筒,其中青花瓷类的,几件最精美的,便是明末清初这个时期的,书中定位崇祯时期。人们对这个时期的青花瓷器的认知是很迟才建立的,因为这些瓷器多没有款识,早先,很多人认为这些瓷器应该是康熙时候烧造的,因为以通常的认识,明末清初,战乱连年民不聊生,怎么可能生产出这样的精细的瓷器呢?但后来慢慢经过考古学类型学,以及工艺学上对于胎釉形制画工的比较研究,才给出了这样一批瓷器一个准确的年代界定。
康熙的青花火了,有眼光的行家们便认为这批崇祯的东西,保留了晚明以来版画上的绘图制式,又多以人物故事内容,青花发色,人物风貌,较之康熙时的,别有一番趣味。认定它会是下一个热点,于是积极建仓持货。
这个趋势没有错,但这类的货,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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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4-06 17:3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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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瓷器,明清高温精细瓷,我是后知后觉的,即使在后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阴差阳错的以它为主,但还是后知后觉。在我毫无理性认知的时候,我个人比较喜欢老三代的青铜器,战汉的泥头石雕造像之类,那时候内地玩这个的人很少很少,北方大墓出来的东西经各种渠道流到大行家的圈子,然后马上就从香港出去了,洋鬼子东洋鬼子台湾佬他们都喜欢这个,(那时候还没有回流呢,东西都是往外流)记得好多年前家里客厅书房连接处的地方放着一个青铜错金银的镇墓兽,据说是西周的某个贵族墓出来的,那是一头鹿的变形,雍容的侧卧,头上的鹿角枝节嶙峋的伸展着,稳定而充满线条的张力,记得那段时间夏日时常下暴雨,一下暴雨楼下的线路就必须切断以防止漏电短路,于是家里只能点蜡烛,烛光下二千年前的艺术品散发着凝重幽静的光泽,于是史记战国策这些书中记载的一个个故事,都有了真实发生的场景可以依托。你没有近距离的观看或者触摸这些实物,是难以设想它们的工艺的精美和构思的诡异,运用线条表达出一种力量,那种礼乐人伦和神秘幻想相交织的社会诞生出的产物,具有永恒的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肃然起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相对而言,这类正当火的明清精细瓷器类,虽失之凝重,但多了一份亲近感世俗感,清丽讨巧,受市场追捧自然有它的群众基础。古玩商么,有的东西是自己留着玩的,有的是拿出来做生意的,有生意做干嘛不做呢。
可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有的风险是自身处理不当造成,有的风险是和外部因素环境相关。
我老师压下这批明末清初的青花细器,几乎用掉了他最后的一些资金,还有欠着的货款。但就在这左右一两年,市场上这类的瓷器非常混乱,出现了一大批的高仿,最开始是从康熙一朝的淡雅浙料青花开始的,不知情的新晋藏家狂追乱买,一只上品的康熙笔筒(还不是最好的那种)行家交手就要大几十万,渐渐有些熟行察觉到大量高仿充斥其间,又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矫枉过正,宁杀错勿放过,于是这样一正一反,市场已经不可收拾。
后来我研究过我老师这批货,也和行内的熟手交流过,的确有高仿掺杂其间,大家认可开门的占一部分,认定的高仿占一部分,有争议的占一部分。
所谓的高仿,是大部分的特征几乎都能仿到八九成,这类青花常见的“糯米胎”,真品用药水清洗过的,有一部分和高仿几乎没有差别,至于说底足的火石红,闪绿的积釉等等真品的特征,这类高仿也有,虽然有些极其细微的差别,但即使是真品,这种手工业制品,又因为后来流通清洗方式的不同,本身也有差别的。所以就很难分辨。多少大行家熟手都栽在这类东西上面。但有一个特征还是可以做参考的,那就是瓷土的成分是不可再生资源,仿的和当年制造的真品终究用的不是一样的瓷土配方,一样的淘练工艺,烧成之后,拎在手上的重量感,行话叫“手头”,终归是有差别的。当然,这都是这风波过去大家冷静下来后才做的分析。
而在当时,这类的市场几乎一下子陷入严冬,即使是开门的货也没人愿意碰了。不少持有这类货的行家,也在几个月的时间,资金和货源几乎僵结。如果有其它的门类的生意,或者还有些周转可以应付,而我老师其它的压货也都是多年的老家底,并不在市场讨好的那类,而在这个时候好多熟行就是有心帮扶,也多是自顾不暇,压货卖不出去,而下线的钱维持渠道的开销又是必须要付出的,再加之身体因素种种原因,内忧外患。本来就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哪里还经得起这一场风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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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4-06 17:4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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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的昏迷后,他撒手人寰了。
一切丧事都办完,大家都走了,我独自坐在家里,我没有哭,表现出的是一种超乎理解的理智和冷静,前前后后几个月下来,到这几天我已经精力体力透支到了极限,这个事情不突然,是预料之中的,我只是觉得非常累,而并不是十分的悲痛。
这种悲痛是在后来的日子慢慢的才释放出来的,时常会睹物思人,想起过去种种时,例如某一个细节,眼泪便不知觉的流下来。我不愿意再呆在这个空屋里,虽然这在这房子里我生活了这么多年,又为了让自己有个活动的空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而以前的这个家,就彻底沦为了仓库。
我几乎不再回这个空屋,只在学校和新租的房子之间来回,新租的房子一室一厅,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房主收拾的很干净,又因为离学校近,我又常带同学来这里煮饭,偶尔喝酒。摆脱了人去屋空的环境,这让我心情疏朗了些。
经过一段不长时间的平复,我开始考虑如何接手这个摊子。我可以选择留下几件东西,其它的都托人处理变卖,虽然元气大伤,但凭着这些年的积累,还是能留下几件东西和一些钱的,这个选择就是要离开这个行圈,留着几件东西作为纪念,以后专心做自己的事业。还有一种就是涉足这个行圈,卖出一些货,买进一些,联系行家,联系客户,维持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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