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死老头子。”李桂荣撇撇嘴道。村长家里的事，我得说一下。李村长有三个儿子，没有闺女。大儿子李伟仁只有一个闺女，就是李桂荣。在桂荣三岁时，她大（方言指父亲）在给队里（生产队）打水时不小心触电身亡。村长出面为死去的儿子弄了个烈士。桂荣娘随后改嫁他乡了，小桂荣就跟着爹爹奶奶过。二儿子李忠伟上了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城里了，后来结婚也生了个丫头。他们是城市人，只享受一胎政策。这事让盼孙子的老头子郁闷了好长时间。小儿子李大力，从小让村长惯坏了，自改革开放后就跑出去了，曾因卖假肥猪粉（给猪增肥的饲料）被抓过。让老头子花钱从山西大同监狱里给捞回来了；后来又不记教训卖起了假洋钱（有袁大头头像的银元）又给逮进号子里。老头子没办法又借钱不远千里跑到河北将儿子捞回去了。回到家，就将儿子狠揍了一顿。李大力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就再也没回来了。如此之境，村人背后说是报应，并翻出老底，说老头子做事做得太绝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村里少粮，李大村长积极响应号召，不顾村人反对将村里仅有的一点粮食交了上去。换回来一朵大红花和一张奖状，结果那年冬天，村里饿死了七个人。我的爹爹在那时差点就饿死了，浑身都浮肿了，要不是亲戚救济，送来点红薯，那就完蛋了。所以我爹爹对村长心里有恨。九十年代初，搞计划生育严抓时，他积极主动配合联防队在村里抓育龄妇女去结扎，人家都快四十的人了，都上了节育环，并一再申明不想要孩子了，可就是不行，非扎不可。逮不着人就抢粮食抢耕牛，跑掉和尚跑不了庙，不怕你不回。弄得村里不得安宁，连鸡犬都怕他们三分。就这两件事，引得村人纷纷咒他不得好死。是呀，凡事得想着点，做绝了就不合人意了！

　　日期：2011-11-7 10:53:00
　　“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呀？”李桂荣问道。
　　“去城里。”我道。
　　“我驮你去镇上坐车吧。你这样走到镇上可就费劲了。”她笑着邀道。
　　“是呀，没车子到哪都不方便。你还是忙你的吧，我走过去。”我道，我不好意思坐她的车。这要是隔十年前，就是她不说，我也会坐上她的车。现在人大了，知道什么是好意思，什么是不好意思了。人是越活越把自己给禁锢起来了。

　　“上来吧，我正好也要到镇里办事，顺道的。”她倒不在意男女有别。她这么说，再拒绝的话就有点不好了，“这样吧，等出了村口，我再坐吧。”我不好意思道。
　　“真是的，怕人说呀。好吧，好吧。读大书的人就是事多。”她朝我笑道，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和两颗虎牙。她骑车先走了。我走得慢，有意如此，我怕她笑我沉不住气（自我感觉）。
　　出了村口，就看见她了，停着车在等着。
　　“你以前走路挺快的，是不是城里走路都慢呀？”她说道。我笑笑，这个没办法解释。
　　“要是怕被人说，就你带我吧。”她将车把塞到我手里。我接过车把，骑上去，她坐在后面，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小踏板车在石子路上颠簸前行着，有车就是好，省了不少脚力。
　　“农村这时不忙，你跑回来做什么？”桂荣问道。

　　“不忙就不能回来呀，这次回来，我想在家乡创业。”我道。
　　“什么？创业？你要在农村创业？真的假的？”她还不信了。
　　“真的，昨天你爹跑我家去了，我跟他说了我的创业规划，他说家里来人了，没听完就走了。”我说。
　　“你怎么说的？”她问道。
　　“我就说要搞种植，带着大家一起搞创业，到时把那些傍田全部用来种植，冲田再重新划分------”
　　“我知道了，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怪不得回家见什么都不顺眼，还把我臭骂了一顿，都怪你。”她在我背上擂了一拳头。

　　“他骂你怎么怪到我头上了呢？”我道。
　　“你笨呀，你要是真这么做起来，大家都崇拜你了，那他还有什么威望了？再说了，他那村长之位怕也是保不住了。他能不生气吗。”桂荣随口道。
　　“说的是哟，我怎么没想到，昨天看他生气，我就一直纳闷了。原来如此。还是你了解你爹的心思呀。”我释然道。
　　“怕只有你看不出来，他当这么多年村长，都上瘾了。这几年农业税费都免了，又不要交公粮，又不要出公差，他倒是没事干了，人一下子都老了很多。”
　　日期：2011-11-7 11:34:00
　　（顺接）“怕只有你看不出来，他当这么多年村长，都上瘾了。这几年农业税费都免了，又不要交公粮，又不要出公差，他倒是没事干了，人一下子都老了很多。”她有点伤感道。
　　“这几年偶然回来，看见他比以前老得快了。”我应合道。
　　“你大（方言，指父亲）妈也反对了是吧。”她很快恢复平静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很吃惊道。
　　“就你大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听到儿子要整大动作，他能不反对吗？搞成这么大摊子，那是有成本和风险的，就你家那点底子，你大能不担心吗？”桂荣说道。
　　“看不出哟，你整天嘻嘻哈哈的，还能这般有见解呀。”我道。
　　“你啥意思，你啥意思。你在笑我整天嘻嘻哈哈没脑子是吧。”她边说边在我后背上掐我，真痛。
　　“我可没这么想，痛，痛。”我痛得龇牙咧嘴。

　　“看你以后还取笑我不？”
　　“不敢了，不敢了。”我笑道。
　　“耀祖哥，说真的，要是我，我也反对你这么干。”她正经道。
　　“为什么？”我不解。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再说了，就咱村这样的环境，也不适宜这样大干的。前面你那光明哥就是例证。所以你还是想周全一点。反正这么做我是不赞成的，不，不，不，我是不看好的。”

　　“啥意思，你们都不看好我是吧。好，好，好，你们不看好，那我就偏要做，做给你们看看。”我有点上气道。
　　“呵呵，耀祖哥，这可不是意气用事啊，需要的是冷静哟。”
　　“哼，我得做出个样来给你们看看。”我心下发誓道。
　　日期：2011-11-7 21:10:00
　　第六章步履艰难的首创
　　1
　　在破烂不堪的石子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到了镇上，本想赶车去县城，不巧碰到哥哥，他在街里办事。
　　“你啥时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这两天时间不是很紧，我还能调休回去一趟。你来镇上做什么？”哥哥见面道。

　　“他说他要去县里。”我还没回答，让桂荣抢先道。
　　“去县里做什么？”哥哥问。
　　“去溜达一下。”我道。
　　“家里事多着，你长年不在家，现在在家就多帮帮爸妈呀。”哥哥道。
　　“爸妈没跟你说呀，这次我回来，就不想去外面了，我想在家创业。今天想去城里了解一些致富信息。”我如实道，我很想听听哥哥的意见。

　　“创业？怎么想起创业了，在城市里不是很好嘛。”哥哥显得很不解。
　　“不想在城里呆了呗，就想自己出来做点事。”我道。我不想当着桂荣面过多地解释原因。
　　“走，前面有一家茶楼，进去喝点茶，我们边喝边聊。”哥哥招呼道。我点点头，回头看见桂荣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你不是说你上街办事嘛，怎么不去呢？”我道。
　　“我想买几张年画，在哪儿买？”桂荣道。
　　“你真会扯淡，离过年还远着呢，这时候哪买到年画，你真会想事。”我道。

　　“没有就算了，就当我出来溜达呗。耀祖哥，等会去县里带上我吧，我快有一年没去过县里了。”桂荣道。
　　“不行，我到县里办事呢，又不是玩，要是去玩我就带上你。”我道。
　　“你办你的事，我跟在后面就是了。不妨碍你的。”桂荣求道。
　　“就让她跟着去吧。”哥哥也道。
　　“这样吧，你俩还是先到城里去，等回来到我这儿来，我们再好好谈谈，既然你想创业了，有些事，我想还是能帮助你的。”

　　“那也行。去县城还得赶时间。那我们就先去城里，回来时打你那儿过。你忙你的事去吧。”我道。
　　“卫东哥，麻烦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跟家里说一声。怕奶奶急。”桂荣道。
　　“你还是回去吧，要是你那爹爹奶奶知道了，准唠叨个没完。”我道。
　　“没事。我撒个谎。”桂荣做了个鬼脸。桂荣找了个借口跟她爹爹奶奶交待完，将踏板车丢给我哥哥，便上了去县城里的客车了。
　　“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跑回来了，城里不是挺好的嘛，花花绿绿的。”桂荣缠着我道。

　　“没什么的，城市能吃人，我怕被吃了，就跑回来了。”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