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26 23:22:38
我第二次出来,赵白眼在抽烟,一颗红点在空气里忽亮忽暗的。他问我抽不,我一口拒绝。他说可以取暖,我说你取没取暖不知道,反正香烟是挺暖的。
忽然想起这漫漫长夜,我叹气:“得等到什么时候!这么多点滴,怎么着也得几个小时呢!医院就是这样,一看病就让你挂水一看病就让你挂水!愣把小燕当水管子使!”
赵白眼笑劝:“你气什么气呀,愣把自个儿当气管子使!坐这儿等着就是了。”
“大晚上的,你说我们俩往这儿一待,像怎么回事嘛,跟乞丐似的。”
“我可不是乞丐呃。有我这么英俊的乞丐么。”他猛拍胸脯,“本人,正宗小正太。”
“就你?还正太?我看你像师太!”
由于好奇心发作,我又对乞丐晚上睡哪、冷不冷等民生问题进行了探讨。赵白眼劝阻我:“别探讨了,再探讨你该成乞丐了。”
我笑道:“当乞丐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可以全国巡回乞讨,跟明星巡回演出一样 ,逛遍各大一线城市。”
“自由自在?听着好像叫人多羡慕似的。那你就去当吧,把小燕也带着。”
“我就算是乞丐,也是一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乞丐,会吟诗填词,会风花雪月。因为我的出现而使整个乞丐界焕然一新,文化品位瞬间提高。中国的乞丐行业也会跨入世界先进行列,甚至引领潮流。”
“嗯,嗯,你能再拔高一些么?说来说去不就是一帮鹑衣百结、蓬头垢面、口角流涎在街道以喝西北风为主要业务的家伙么!到时候我看你怎么领着小燕一边衣不蔽体用树叶裹着下身像原始人似的在垃圾堆里捡垃圾吃,一边对着垃圾桶迎风流泪,高唱香蕉皮苹果核之歌!”他鄙夷不堪,“还得真和阿Q一样坐在墙根底下和小燕互相捉虱子,哔哔啵啵搁嘴里咬——哎呀,我都觉恶心!”
“呵呵,脏兮兮的怎么啦?捉虱子有什么不好?古人早有先例了。魏晋雅士扪虱而谈,传为佳话。连嵇康都说自己‘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所以说不洗澡算不了什么,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还美得你,越说越上脸了!小燕脏不拉几的,脸上的污垢泥子能刮一卡车,你愿意要啊?想亲一口,你下得去嘴?”
“我可以晚上亲她嘛,反正又看不见。再说了,不是还下雨嘛,下雨的时候我们可以站雨里边洗澡。”
“就北京这降雨频率,一年能洗几回?居无定所,连个遮身之处都没有,我看你们到时候在哪睡觉,在哪——嘿咻嘿咻?”
“嘿咻嘿咻什么意思?”
“你少装蒜,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们乞丐四海为家,哪没有家?要说那事儿,忒简单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就像日本人的名字一样,松下、井上、田野,哪都能嘛!再说,我一冲动,那劲儿一上来,哪管的了那么多。风高月黑,四下无人,黑魆魆一片,把小燕推到,顺手就把事儿给办了。”
“还日本人的名字?你们干脆生一帮小叫花子也起日本名字得了,就叫香蕉皮大郎、垃圾桶太郎、下水道纯一郎吧。连小燕的名字一起改了得了,直接就叫苍井小燕子吧!”赵白眼像个小屁孩似的欢快笑着。
“好啊好啊,好建议!”我配合性地回答,并且笑。
“好你妹呀!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呀你!越说还越来劲了!我待会告诉小燕,看她什么反应。”
“这是我们大老爷们儿之间的闺中密语,怎好外漏——尤其告诉女流之辈!不得在社会上散布,免得在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
“呵呵,这个群众就是小燕吧?你也害怕小燕?没想到酷帅不堪,像猛犸象一样不可一世的白尘路大傻逼原来也是赵飞燕牛仔裤下走狗,也是钻在床下喊大丈夫之辈呐!”
“谁说我钻床底下喊大丈夫了?”
“你还不钻?”
“要钻也是钻桌子底下嘛,床底下我钻的进去嘛!我的意思是,她们女流之辈,我懒得跟他们动嘴动手,放她们一马。莎士比亚不是说: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脆弱吗?看她们这么脆弱的份上,我实在不好再计较什么。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你也就剩下怜香惜玉这一条路可走了。”
我脸上笑意未敛,又加劲换上新的笑容,用热情来取暖。
赵白眼继续拿我和小燕开涮,说了许多玩笑话。这些话搅动了周围的空气,活跃了我们脑子深处冰冷蜷缩的神经,同时也催赶着时间蹒跚而走的脚步。
他问我:“如果你和小燕在一起了,你将来会娶她么?”
不期这一问,我倒呆了,一时无法回答。我害怕这样的问题。后事如何,此回无法分解。我无法说出一个冥冥注定的结果。紫霞仙子:“我猜到了这开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我这样说,不代表我对小燕不是真心的——恰好相反,深情到了不能承受之重,连承诺本身都苍白得无法陈说。诺言出口越快死亡得越早,应许越明确越容易打折扣。人的情感薄如羽翼,抵不住世事沧桑。时光能冲走流年,能冲毁容颜,能冲散誓言。
此时,我无法预知,无法表达,无话可说。或许只有时间会说真话。
他笑了:“我就知道你回答不了。因为你也没底。大学里边的恋爱,有时候只是过眼云烟,仅仅增加一些人生经验罢了。”
我默默无言,低头沉思。
“我一直以来有一个问题:人为什么不能同时喜欢好几个人呢?可是客观上我们明明在心里可能会同时喜欢上好几个人的。你说是不是?”他一鼓作气,“我们经常会在对喜欢的人表白时说‘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人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或不同时间只喜欢一个人呢?根本就不符合人之常情!所以这是一种谎言,一种欺骗。这明摆着是违反人性的。那么,爱情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是人性之善还是人性之恶?到底有没有我们所讴歌的那样纯真纯洁崇高?或许只有生殖冲动这一种解释是对的,此外无解。”
此问题更像晴天霹雳,我遭了一个焦雷一般,呆若木鸡。这是爱情中的一个致命难题,媲美于哲学中的终极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和逻辑上的玄幻迷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如果带着这个问题去请教上帝,他也会放一个烟雾弹,背起包袱逃走的。
我想了想,给了一个回答:“我们的情欲会流窜,不能定于一处,这是对的。所以爱情像是静心苦修,我们的目的是镇住心魔,情感归一。害怕的是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也就是说我们得想方设法使自个儿吊死在一棵树上,不能出轨是吧?可是这样说来,所谓爱情不是给人带来快乐,而是给人带来痛苦。哪一条理性原则规定人必须从一而终呢?这个社会规则是谁确立的呢?如果没有婚姻和道德的约束,人们自由组合,那样就能随时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一旦这种喜欢感消失,可以重新组合,更换情侣,岂不是一直处于幸福之中?”
“可是这样一来,你不觉得人类社会的许多既定规则被破坏,人有点像动物了么?还有没有伦理廉耻了?”
“但是这样人们生活得称心如意啊,幸福快活啊。人类社会发展的目的是为了让社会中的每一个人更幸福,更能享受到人性之乐,而不是建立繁琐的社会规则。”
“如果你脚踩好多船或者移情别恋,不会自愧自悔自责么?”
“没有法律就无所谓违法,没有规则就无所谓违规。没有爱情道德这道枷锁的束缚,哪来的愧责?举个例子,一个小孩,你不断给他灌输拾金不昧的思想,如果有一天他捡了钱没上交会羞愧难当。而另一孩子你什么也不告诉他,他捡了钱自己花掉也会觉得无所谓。同理,如果你觉得在感情上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责任的话,说明你受到伦理说教的影响太大了,不然哪会有这么多顾虑。而这些情感规则婚姻道德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当初可以制定成那样,现在为什么不可以改换成这样呢?”
我听后,急了,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你再胡说八道我打你!”
赵白眼胳膊支在地上坐起来,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无法对答,就想杀人灭口对吧!”
我站起来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说:“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看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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