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16节作者:
文坊王村 花子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肚子里动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把手放到肚子上,里面的那个东西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花子奇怪地发现这个东西是和自己的心一齐跳动着的。
花子若有所思,手轻轻地在自己肚子上揉着揉着。那个东西真怪。花子的手揉着揉着他就一动不动了。
霎时,花子的胸中涌起一股非常非常轻柔的东西,就象泸溪河里的水。花子觉得自己被淹没了。
终于,花子决定去找不晓。
不晓这个人,他本姓张,自号不晓。虽号不晓,却自己注释为无所不晓。不晓是上清的第一怪人,差不多是从不出门。他的家是在上清镇子之外的一座小山丘里。在上清这块地盘上,找不晓问个前程,卜个祸福什么的人很多,都说很灵。可不晓有个脾气,别人问什么卜什么,必须是他认可的,方才占卜。若有其它,则一概不理。因而,也使不少上门问卜的人空手而归。由于这个原因不晓的门前,更是笼上了一层神秘。
在上清的上头,有一处河岸叫倒坑。
相传这处河岸经过多次堆砌,但每次堆砌之后,不到一年半载又会坍下。上清人便把此处叫做倒坑。
倒坑对面,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山丘,山丘上长满一色的翠竹。这就是凤家,地名的来源现已无法查考了。但上清人提起凤家,都说那是一块风水宝地。虽说凤家地势不高,又在泸溪河的中央,可无论发多大的水,也不会淹进凤家。凤家只住着一家人家,就是上清人眼中带点神密的怪人不晓。
花子在倒坑上面徘徊了好一阵子。她望着不远处的凤山,心里十分矛盾。最后,她还是咬了咬牙,走下倒坑,登上了那条通往凤家的小船。
花子登上凤家时,不晓正站在门口眺望,象是在等什么人。
花子问不晓是不是在等人?
不晓说是啊。
花子问不晓在等什么人?
不晓说:“我在等你。”
花子很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心里有事的人都会来找我。”不晓看着花子:“你是个苦孩子。我知道你要来找我,我还知道你找我问的什么事。”
花子更奇怪了:“我还没说,你怎么会知道?”
不晓笑了:“要等你说了我才知道,那我就是真的‘不晓’了。这上清,还会有谁来找我呢?”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用说了。”
说着,花子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求你给我指条路走。”
不晓摇不摇头。
“路就在你自己的脚下面,你难道看不见?还要我指什么。”
说完,当着花子的面把门关上了。
花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可任凭花子怎样叫门,不晓的门再也没有打开。
花子无奈,怏怏地离开了凤家。
日期:2009-07-18 22:02:43
二十五
花子从凤家回到家里,就提着一篮子衣服,到河边去洗。
泸溪河水淌过吊脚楼,发出哗哗的声响。这时的河边,有不少女人在洗衣服。上清人的习惯,大都是吃了早饭,收拾好了家里的活计,等男人们都出门干活去了,女人们才叽叽喳喳地提着衣服到河边来;一边谈论着小镇上一天来发生的新鲜事情,诸如张家长李家短之类的。一边麻利地在水里洗着一家人头一天晚上换下来的脏衣服。
花子把篮子里的衣服倒在窄长的青石板上,看了看清亮的水面,然后弯下腰,开始洗起衣服来。
花子身边的泸溪河水,在阳光下闪着有些耀眼的色泽。花子使劲地搓着衣服,象是要把一身的力气都发泄在那上面。在很短的时间里,花子就把一篮子衣服洗好了。花子把拧干水的最后一件衣服放进篮子,缓缓地站起身。就在这时,花子的眼光无意地向身边的河水投去一瞥。就在这一刻,花子忽然看见自己映在河水里的影子。平稳的河水流过吊脚楼下的木柱,泛着弯弯曲曲的涟漪。花子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水里被拉长,变形,模糊。花子心里蓦然一片迷惘,变形的是水里的花子?还是岸上的花子?那一个花子才是真实的?
花子感觉头脑里一阵昏眩。
花子用劲睁了睁眼睛,想仔细看看水里的自己。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花子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一片清凉淹没了。
花子在一片清凉中,觉得自己很轻,象一根羽毛似的飘来荡去。花子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一切,但无论她怎样努力,她的眼皮都象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地粘住了。花子觉得自己在不住地旋转,不住地往一个黑沉沉的地方掉下去。继而,又幻成一个水泡,不停地上升上升。这个水泡里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终于,花子觉得一升停止了,就在这一刻,水泡里不可抑制的膨胀势头,使水泡无声无息地破灭了,花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大叫一声,可怎么也张不开口。花子一急,又坠入无边的黑色之中。
花子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夕阳西斜了。
守在花子身边的青石,见花子醒了,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花子一身软绵绵的,想抬抬手也没有力气。她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青石。花子不知道,在她坠入黑暗之中的这一段时间,她已经经历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生命最高形式:生死轮回。在花子的生命里,一次涅槃的过程已经完成了。此后的花子,将不再是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女。当然,此时的花子,她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青石看到花子投来的满是询问的目光,笑了笑:“醒了,先吃点东西吧。”
花子无力地摇摇头。
青石按住了挣扎着要坐起来的花子:“你现在身子很虚,需要多休息。”
花子躺在床上,她竭力想记起发生过的一切。
花子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何林正好赶上帮花子换纸。花子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花子顿时百感交集,她几乎不相信身上的那个折磨着自己的东西,那个带给她羞耻、痛苦、迷惘和失落的东西,就是这般于她的毫无知觉中,离她而去了。
花子流产的事在上清成了一个传说。
上清一里路长的小街,一句话就从街头传到了街尾。
花子流产了一个孩子的事情,转眼间就路人皆知。上清人议论人的方式不无刻薄,特别对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更是连损带编。但对花子这件事,上清人却无从下口,因为谁也说不上花子流的孩子是谁的。就有好事的女人在河边聚集洗衣服时说:从前,曾有个上清的女人,家里喂了一头猪,没有想到这头猪是头成了精的猪。有一天,这女人在喂猪时,不防被猪精从胯下钻了过去。这天夜里,猪精就到了女人房里,把女人的老公赶了出去。此后,这头成了精的猪便夜夜都来和那女人同床。但这猪精是隐了身子的,除了那个女人,谁也看不到。那女人的丈夫夜夜莫名其妙地被赶出了房,日子一久,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后来他请了一个高人来做了一场法事,在房里贴了符,这才镇住了猪精。据说,这猪精一百年就现世一回。这些女人们便由此断定,花子是被猪精迷住了,那个流了的孩子是猪精的种。于是,花子和猪精的故事,便有鼻子有眼地在上清传了开来。
对上清的这种传说,花子并不知道。
当夜色降临,当所有白天的声音和烦躁终于停止,四周猛地掉在一种可怕的寂静里。这些日子,花子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寂静。花子从心底里愿意世界上永远没有黑夜。因为没有黑夜就不会有寂静。她就可以在不停的劳作,就可以在不止息的事务中什么也不会去想。而一旦寂静下来,花子尽管竭力不去想,但那些事情自然就涌到了脑子里。
花子默默地闭上眼睛,泪水心事似地哗啦一下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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