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30节

作者: 文坊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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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姨不但屋里的活做得一流,还绣得一手好花。在大姨妈家里呆的那一段时间里,在大姨妈的影响之下,我曾一度迷上了绣花。我喜欢一堆针头线脑在一块白布上连成一个个好看的图案。我沉迷在一朵朵鲜艳的花朵或一片片嫩绿的叶子,在我的针钱下生成。大姨妈对我的这种现在看来极不正常的兴趣,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的反对或者不快。大姨妈甚至在心情好时,还会饶有兴致地教我绣一些简单的图案。好多年后,我的妻子,准确地说是我的前妻,有一次她骑自行车一不小心将她最喜欢的苹果牌牛仔裤膝盖上擦破了一个小洞,把她心疼得不得了。我当时一时心血来潮,便在那个小洞上给她绣上了一枝米子兰,把她惊异得目瞪口呆。此后,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她竟什么家务活也不让我干了,专门让我给她的各式衣装点缀我的大作。因为那条绣了花的牛仔裤,让她的同事不断向她打听是在那里买的,让她觉得特别有面子。而此前干家务时我们都特别客气,你推我让的生怕没有了礼貌。有几次我们以打麻将的方式决定谁来洗碗时让串门的朋友撞到,便戏称我们是“宝一对”。当然,我们的谦让只有在炒菜时例外,炒菜时我们大都是抢着上的。因为她是北方人,怕辣;而我嗜辣如命。她一抢到锅铲肯定一点辣椒不放,我抢到了锅铲则是担心辣椒少了菜没味道,拚命地往所有菜肴里堆放着辣椒。

  毫无疑问,大姨妈和大姨夫的那种夫妻生活方式大大地影响到我日后的生活。大姨夫和大姨妈他们天天粗茶淡饭却恩爱无比,粗衣布鞋却相敬如宾。而我同前妻之间物质条件不差,但差不多天天却在为一些琐事互相抱怨互相指责。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大姨妈和大姨夫之间,这种绵延的情感是以什么滋养?以什么恒温的?这个问题从我结婚后不久便开始困挠我。我在困惑中日复一日,在困惑中困惑,在困惑中离异。直到如今,我依然没有想明白。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家族中所有人的婚姻虽然不能说都是幸福的,但却肯定都是圆满的。我是一个例外,在我漫长的结婚离婚重复的过程中,我想是不是整个家族的幸福都是上天给的,而上天在给完了幸福之后就把除幸福之外的东西全部交给了我一个人,于是我承担了整个家族中的不幸婚姻?有一天我妈为我唉声叹气时,我就拿这话回击她。我的前妻有过对着我妈拍着桌子大发雷霆的事情,当然她也往我的耳朵里灌了不少我妈的闲话。我妈自然也免不了抱怨对我前妻的不满。但我为人子,自然不敢对长辈妄自菲薄。我只有前妻说,我不能选择母亲,但我可以选择妻子。不幸的是,这种观念在我的生活里成立了。

  日期:2009-08-10 15:20:00
  第九章
  二姨妈的指腹为婚
  三十九
  对上清,我的记忆里有一种来自久远的亲切感,虽然我曾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抗拒着过去,但这和上清本身无关。我是在上清的我外公的那个小院落里出生的,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立秋之日的早晨,在外婆忙着一家人的早饭时,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出生时整整十斤,我妈说生我时受尽了折腾。听我大姨妈说,几乎所有刚出生的小孩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因为他们害怕人生之苦。唯独我是个例外,我一出生就会笑。大姨妈说那时全家人看着傻呼呼笑着的我,一致认为我妈生下了一个小怪物。只有外公认为我不同凡响。我出生时,正逢“三年自然灾害”

  已过,我外公说我真会赶时间。不过我外公从来不相信什么“三年自然灾害”
  之说,他对此只有一句话,明明是风调雨顺,却顶不住人嘴两张皮。若干年后,我曾从一些资料上看到,那几年的气象资料显示,全国基本风调雨顺,所谓“三年自然灾害”,完全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当然这只是闲话,和我的个人经历无关。我出生时,已是物资开始充盈。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出生后我妈奶水不足,所以每每夜里我一饿醒,我妈便塞给我一个糖罐,以致我留下一付奇丑无比的大黄牙。

  我出生后一直随我妈在外地碾转,从四岁那年开始,我才再次来到了上清。此后,我的大半个童年都是在上清度过的。
  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接触和外公有关的一切。
  在外公的家史中,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从外公的爷爷开始。外公的爷爷以前,并不居住在将军村。外公的爷爷是从外省流落到将军村的,对外公的爷爷以前的家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妈没有告诉过我,大姨妈也没有说起过。我妈说别说她不知道,就是外公也不知道。也就是说,外公的家史中,自外公的爷爷之前,是一片空白,或者说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一个迷团。

  我曾经想象,外公的祖先曾经是一个辉煌的家族,但由于某种变故,外公祖先的家族没落了。我想象在某个夜晚,由于突如其来的灾祸,外公祖先的家族全部被毁。外公祖先的整个庄院被熊熊烈火吞噬,只有外公的爷爷,当时只有十五六岁的一个少年,或者由于在外玩耍幸免于难。或者是象所有的英烈传中,忠臣向某个忠心的老仆托孤。在逃亡的过程中,老仆为了掩护孤儿,以身赴难。于是,孤儿,也就是外公的爷爷,一路流亡,最后在将军村停住了脚步。然后有了外公的父亲。然后有了外公。

  在关于外公的记忆和传说中,有相当的一段空白。
  在我妈的叙述中,外公在上海时很有钱,来往的都是一些西装毕挺皮鞋铮亮的人。外公是干什么的她不知道,好象不用做什么事,有大把的时间,天天都可以到戏园子去看京戏。
  在大姨妈的记忆中对外公就更模糊了,她的记忆中就是外公在上海是住在法国人的租界里,住的是一栋比县政府还大的房子。
  而外婆从来不说外公的事情,到我长大后她己得了老年痴呆症,她认不出家里的任何人。外婆留给我最后的记忆就是经常在三更半夜挨个地把我们叫起床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而外公的那一段经历,也成了一个迷。
  小时候我妈会对我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这些事成了我回想外公家族的主要情节。我妈后来曾去过一次上海,回来后她说那不是那个外公和外婆嘴里描述的上海,而是一个叫上海的另外一个地方。在我妈的记忆中,上海是个美好记忆的代名词。但我父亲却常常嗤之以鼻,说那是臭资产阶级成堆的地方。
  在外公的家族中,前面三代都是单传。从外公开始,家族的人丁兴旺起来了。外婆自嫁给外公后,先后生下十三个子女,成人的五个,其余的大都在一岁前夭折,只有小姨例外,她是过了一岁后的好几年才死去的。

  不可否认,在外公的整个家族里,自从来到上清这个地方之后,扮演重要角色的都是女人。也许是因为在外公的家族中,注定是要一代接一代地外出漂泊,大舅二舅远走之后,外公家族的命运就由上天交到几个女人的手中。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我竟然遗漏了外公家族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二姨妈。
  日期:2009-08-11 14:08:53
  四十
  二姨妈在外公家族中,是个另类。
  从小到大,二姨妈都被大姨妈和我妈遮盖着。大姨妈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听话,一直都很矜持,几乎就是那个时代的女孩子的标版。而我妈从小到大都很任性,几乎是大人叫她做什么,她就不做什么。大人们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却往往做得饶有兴致。但二姨妈却不一样,小时候,二姨妈很平常,即不是特别乖巧、特别聪明伶俐,也不是特别叛逆、特别顽皮淘气。说到二姨妈时,大姨妈和我妈竟然都想不到二姨妈小的时候做过一些什么事情。甚至在外婆的记忆里,二姨妈的小时候都是模糊的。外公家族中所有的人,记得的,都是二姨妈长大了以后的事情。二姨妈好像没有过童年,似乎她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大人。

  关于二姨妈,我妈唯一记得的只是一件事。大姨妈记得的也是这一件事。这件事之所以让我妈和大姨妈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件事是大姨妈、我妈和二姨妈共同参与的。我妈说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奇怪的是,她却一点也不记得当时二姨妈在里面的表现,也不记得二姨妈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什么角色。大姨妈也一直在纳闷,明明是三姐妹一起做的事情,怎么到后来竟然会没有二姨妈的什么事?

  大姨妈曾经原原本本地和我说起过这件事。
  大姨妈说那是一个中秋节后的第二天的黄昏,大姨妈带着二姨妈和我妈在外公的小院子里玩着一个游戏。
  在大姨妈妈童年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一个百玩不厌的游戏。
  我知道这是从前民间的小孩子玩的一种以个人挑战团体的游戏。参加游戏的人可多可少。小孩子们排成一行,扮成一条龙。由二个最强壮的孩子分别扮成钓龙者和龙头,最灵活者则扮龙尾。游戏的开始是一大段对白,由扮成钓龙者的小孩子问话,扮成龙头的小孩子则负责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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