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47节作者:
文坊王村 我妈说那次会议是她和二姨妈从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整夜不归,她们第二天一早回到家时,外公外婆都拉长了脸。当她们简单地说了熊光海的事情之后,我妈记得当时外公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如果没有这次请愿,熊光海还有可能保住一条命。这一闹,他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妈说她当时听了外公的话,心里还很不服气,但后来事情的发展,使她不得不配服外公的眼光。我妈说那次是外公第一次同她象对大人一样地谈一件事。
熊光海问题的转机是江海的一次偶然来访。
江海在江家井的剿匪任务结束后被调到省里学习,学习结束后在抚州的一个县担任副县长,他这次到上清是来看望一位当年打游击时牺牲的战友的母亲。当然他也顺便谋看看留在区里工作的一些战友。
在区政府,当他听说了斗争派和地方派关于熊光海问题之争时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值得争议的,象熊光海这种反动地主,拉出去毙了就是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注意到江海在说熊光海时不是称他恶霸地主或剥削阶级什么的,而是称熊光海为反动地主,人们就感觉到熊光海的问题将会改变。
江海说熊光海是欠着我们共产党人血债的,当年搞农协时他曾领着警察抓走了不少我们的同志,这些同志后来都被杀害了。这件事,年纪青的人可能都不大知道,但有一件事本地的同志们就应该清楚了。解放前夕,曾祥成立保安团时熊光海不仅出钱出粮,还在保安团成立的现场以他自己的声望现身说法,诱使许多人进了保安团。不然的话曾祥的保安团决不会有那么大的规模,而我们也不会牺牲那么多的同志。最后,江海严肃地强调,对这种反动份子,我们应该毫不犹豫地实行镇压。熊光海欠下我们那么多的血债,早就应该偿还了。
江海的一席话决定了熊光海的命运。
赵区长听了江海的一席话后,忍不住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不无感动地说:“到底是老革命,觉悟就是高。我们只知道斗争,却一直没有找到正确的斗争方向。真是可悲可叹呵。”
日期:2009-09-04 10:07:11
五 十 九
在忙于对熊光海清算的同时,二姨妈和赵区长的爱情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我妈毫不客气地说二姨妈和赵区长就是在那一段时间姘上的。大姨妈则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大姨妈说在那个时候,大批的北方军人和从山上下来的游击队,大都是三五十岁的男人,早就到了成家的年龄。由于连年征战,这些人大都还是单身,战争一结束,个人问题也该解决了。解决这些人的个人问题,也是那时候的组织的一个使命。那些人只要看上那家的女儿那就是那家的女儿了,谁家要是不愿意,组织上会不断派人一遍遍地来说那人如何如何的好,是革命的功臣,等等等等,反正基本上最初看上的女孩子最后都被会娶走了。大姨妈说那时一般人家的女儿都不大出门,只有高小的学生常在外面。那时高小的学生大一点的大都在十七八岁的样子。那时有不少干部和军管常被学校请去作报告,几次报告下来,没准就会有一个干部或军官领着一个女学生结婚去了。
在大姨妈的眼里那些北方人大都很粗糙,大姨妈说那些人恐怕是女娲娘娘造人时偷工减料的那批人种,她说这些人见了南方水灵灵的女孩子,不要说没有成家的,就是家里有了老婆离婚再娶的也大有人在。
大姨妈说二姨妈鬼精鬼精的,她在区里工作还能不明白这些?她是知道自己逃不了这个命运,所以干脆自己主动出击,挑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以免被组织上安排给了一个她横竖都看不顺的主。
我妈说二姨妈在那段时间简直就是赵区长的跟屁虫,赵区长在那里出现,二姨妈必定是在其左右。每当人前,二姨妈还会故意做出一付同赵区长特别的亲近劲,对赵区长说话也带着一股说不出味的嗲劲。我妈说二姨妈那时己到了不要脸的程度,她说许多次她都为二姨妈脸红,到后来她就干脆躲着二姨妈走了。但二姨妈却毫不顾忌,她明知区里其他人都在背后怎么说她,可只要赵区长喜欢,她就照样我行我素。
在江海离开上清后,赵区长便迅速采取了行动。
当天晚上,赵区长再次招开了由全体工作人员参加的大会。
这次的会上己是逞一边倒的趋向。本地派的人都知道了江海说的事情,所以谁也不敢再开口。
会议成了赵区长的训话。
赵区长说面对反动派向人民政府的示威,竟然有那么多的同志丧失了立场,站到了反动派的那一边去了,还替他们鸣冤叫屈,这难道仅仅是觉悟问题吗?对熊光海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反革命份子,有那么多人知道他与土匪头子曾祥的关系,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揭发,还要把他打扮成一个开明绅士,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在赵区长义正严辞的训话后,二姨妈自然是带头鼓掌的人。对这种露骨的献媚,我妈至今都不屑。
我曾对我妈说,如果二姨妈不是以这种露骨的方式,而是以一种巧妙的、含蓄的方式来进行她的行动,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那么用那一种方式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妈只是说: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是许多年前外公说的,我妈只是每当说到二姨妈时便喜欢拿来发泄一下。
对熊光海的第二次斗争大会其实己不叫斗争大会而是叫公审大会了。
公审大会之前,为了更好地公审熊光海,区里组织了一批工作人员与相应的对熊光海心存感激的人进行了面对面的思想工作。在这样的工作中,二姨妈自然是紧随在赵区长左右。
那天晚上,二姨妈和赵区长在离上清二十多里的一个村子里,做一个为熊光海请愿的活跃者的工作。赵区长的说辞自然是熊光海双手沾血,与曾样的土匪的关系那一套。那人说这是他和政府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人要知恩图报,不能落井下石。
说了半天赵区长象是白费唇舌,他一急差一点拍案而起。
这时二姨妈显露出了她的才智,她适时拉住了赵区长。
二姨妈问那人得到了熊光海的什么好处?
那人说当年他家里有难,是熊光海借给他两块大洋才让他渡过难关的。
二姨妈问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想了一下说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姨妈又问他什么时候还的钱?
那人说借钱的第二年他就去还了,但熊光海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他说钱就别还了,如果家里养了老母鸡就拿两只给他尝尝。此后每逢过年,他都会给熊光海家里送去两只老母鸡以示谢意。
二姨妈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一下,她沉吟了片刻后对那人说:“这是地主恶霸惯用的手段,他欺负你没读过书不会算计。你想想两个大洋借给你你还他两个大洋,那熊光海岂不是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他当然不会要你还钱。而你每年送给他两只老母鸡,你可是亏大了。你自己算算,一只老母鸡一年能下多少个蛋?就算一百个蛋吧。”
“起码也有一百五十个。”
那人横了二姨妈一眼。
二姨妈没有理会那人,她继续着她的话题,“那就一百五十个吧,两只鸡一年就是三百个蛋,二十年就是六千个蛋,这六千个蛋孵出来就是六千只鸡,六千只鸡一年就下九十万只蛋。这还不算一只母鸡可以下几年的蛋。你看你借了两个大洋,还给他的有多少个大洋?这就叫剥削,你懂了吧?熊光海利用借给你的二个大洋,从你家里剥削走了多少财富?而你竟然还对他感恩戴德?你说你是不是被他欺骗了?”
二姨妈说完时那人还在扳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算着,好半天他才一脸迷惘地看着二姨妈,问全部的鸡和蛋到底值多少个大洋?二姨妈说说不准,起码是成千上万个大洋吧。
那人一听二姨妈这话“哇”
地一下号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骂:好你个黑心黑肺的熊光海,你骗得我好苦哇……
二姨妈临走时,那人还不断地对二姨妈千感万谢着。
那天夜里二姨妈没有回家,她在那个村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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